崔鸿雪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尽管明知道那道士就?是骗钱的,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他摸着她?脑袋道:“今晚想吃什么?”
一直没听到她?答话,他朝她?看?去,忽然?间?一颗小?脑袋从他臂弯里钻出?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膛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声音软软腻腻地喊了他一声:“夫君。”
他的心剧烈跳动着,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简直快要疯了。
后半生若能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每天?腻在他的臂弯里,一声一声地喊他“夫君”,他此生真是……
祖父啊,你只叫我远离权场,平平淡淡度过?此生,可从未教过?孙儿,这世间?还有远比权场更令人痴狂的东西,孙儿现在,真的有些不服了。
他以为自己从那高处下来,此生便不必再起什么波澜了,旁人费尽半生追求的,不过?是他玩腻的。
他现在才知,这花花世界,他这才走?到哪里。
“你喊我什么?”
她?抵在他胸膛上,歪头歪脑的。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她?伸手牵起他的手,五指穿过?他的五指,十指紧紧扣着,漫步走?过?陌生的小?镇,迎着来来往往的艳羡的目光。
他只僵了一瞬,随后怅然?释怀,他嘴角绽开的笑,比冬日里迎着寒风盛开的寒梅还要动人。
夫君就?夫君吧,就?当他厚着脸皮受了。
“二位如此恩爱,不如来我的画摊上看?看?,我为你们二人画一张画像吧,只要五两银子。”
这一回,还不等?陶采薇答应,崔鸿雪先把银子掏出?来了:“劳驾。”
这位江湖画师也是有眼力见儿的,这两位一看?就?有钱,这位公?子身上穿的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绸缎,通身气派确是不俗。
“二位,请站到此处来,摆出?你们想要的姿势,我为二位画像。”
陶采薇和崔鸿雪并排站着,他
的手搂上了她?的腰,一阵风吹过?,她?衣袂纷飞起来,带动层层叠叠的环佩巾带,浑身上下发出?叮咚作?响的金玉交叠之声。
而他还是那一席素雅雪衣,全身上下无一处精致值钱处,头发就?用丝带那么拢着。
就?是这么两个人,他们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眼里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情意。
她?动了动唇,这一次呼唤是不由自主的:“夫君。”
前路皆是惊喜,只愿能,与君偕行。
他轻轻柔柔地捧住她?的脸,像是捧世间?最弥足珍贵的宝物,声带颤动着,呼吸滞涩着,喊了一句:“夫人。”
这阵风吹了好久才停息下来,随之而起的,是远处灯火辉煌的酒楼角阁里,飘出?来的琴声。
不知是哪家的花魁娘子,招呼着满堂宾客,开始这笙歌鼎沸的夜晚。
两人不知注视了对方多久,情动之时,只有彼此知道。
“最后一笔落下,大功告成。”
画纸还铺在桌案上,等?着墨迹被风干。
崔鸿雪率先走?到桌案边去看?,这位江湖画师的功力倒是不俗,把神态动作?描得惟妙惟肖的。
陶采薇看?他那样子,明显是满意极了,便也过?去看?。
那位画师笑着道:“二位容貌不俗,画出?来不好看?就?怪了,真是太羡慕二位这感情了,刚刚你们之间?那眼神,看?得我都想落泪了。”
酒楼上伴着琴声起了歌声,凝神听了一会儿,唱的竟是江湖。
那画师道:“江湖离普通人是很远的,楼里的琴师乐手也能填出?这样的词?”
“我们是普通人,可那些困在楼里的女子,身处之地不叫江湖叫什么?”
江湖并无高低尊卑之分,有维护世间?正义的剑客,自然?也有在灯红酒绿里艰难求生的女子。
她?们对江湖的填词自然?填不出?剑客那种荡气回肠刀光剑影的意味,却也有人在世间?飘摇之感,江湖江湖,谁都想入江湖,谁都只有被推着走?的份,琴焚弦断之时,仔细想想,江湖倒跟朝堂没什么区别。
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画纸已经晾干,崔鸿雪细心卷起画,牵着他的“妻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