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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吏道:“下官之前说,捐官,不知道大人可还记得?”

简宁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实际上他差点忘了。

都吏清了清嗓子,声音忽然低了几分,“这卢家现存沧州的粮食约莫有三百六十石,加上二皇子带来的四百石粮食,够沧州城内灾民一月口粮,一月后汛期已过,洪灾减轻,想必沧州必能安稳,这卢家管事曾与下官家中祖父有过微薄交情,私下里,下官也与卢家管事吃过几回酒,听那管事说,并非卢老爷不想捐,而是听闻了二皇子殿下要来沧州赈灾,想直接和二皇子商谈。”

“这不是要捐,而是做笔生意了?”简宁笑道,而且这生意做得还不小,和知州都做不成,非要和皇子做才行。

“正是,下官估摸着,那管事的也不会平白将这样的消息告知于下官,也许,就是等着二皇子来了,让下官来通报一声,兴许是想靠捐赠些钱粮,换家中子弟一个官身,不知大人觉着下官说得可对?”都吏搓了搓手。

简宁点了点头,“此时我会与二殿下商议,若是二殿下允准,你可去拜见二殿下,将此事细细告知。”

都吏连连颔首,“自然,自然,下官名叫张顺甫,随时听候二殿下差遣。”

夜色降临,简宁将粥铺的事情办完后,匆匆去府衙后院寻了二皇子,将这件事说了一遍,二皇子疑道:“哪来的奇才,难不成他觉着捐官能直接捐出个丞相来?”

林雪衣给二皇子披上风衣,脸色并不很好,“估摸着,想跟殿下你接亲呢。”

“不会吧……”简宁没想到这层,那都吏一直说捐官,他也以为是捐个什么小官,然后让二皇子扶持扶持,升到京城去而已。

“怎么不会?”林雪衣坐下抿了口茶,顿了顿才道:“这卢家要和殿下面谈,本就僭越,就算是捐官,也可以将此事说与知州,再让知州告知二殿下,办的成办不成,都是殿下一句话的事儿,为何非要面谈?若是谈不成岂非得罪皇子,他一介商贾,怎么吃罪得起?”

“有理。”二皇子思忖片刻,凤眸沉了沉,揉着眉心道:“他想见我,倒也无碍,如今沧州粮食告急,我带的那些银钱就算去颍州买粮,也未必来得及,且路途山匪众多,此番哪里调得出人手护送银粮前去?若是见了面,他要捐官,我给,但若是想塞人过来,我不允便是了。”

林雪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简宁把他那番神色变化收入眼底,抿着茶水不插话,也不打扰他们二人。

与张顺甫说定时辰和相约的酒楼之后,这日简宁与二皇子亲自前去与盐商卢家家主面谈。

林雪衣因水土不服,病得如同烂泥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留在府衙内院中休养,不得陪二皇子同去,这“从旁游说”的差事便落在了简宁头上。

今日八月十六,是简宁的生辰。

但情势紧迫,他也没想着要过生日,再说大崽不在身边,过不过都无所谓。

听说那酒楼菜肴颇有几分讲究,简宁略感安慰,索性视为勉强的庆贺,要是能将捐粮的事情谈拢就更好了。

这酒楼名为长乐楼,坐落于沧州城内的清月坊,如今的沧州城一片萧条,酒楼中也没有什么客人,简宁和二皇子带着二十个护卫,由掌柜的引着上了二楼雅间。

二皇子身着绛色长袍,头戴金冠,虽不比京城那般尊贵讲究,但也算盛装出席了。

近日操劳过甚,二皇子眼下一片青黑,同简宁落座后四处望了望,不悦道:“那卢家家主好大的气派,竟要本殿等着他的大驾不成?”

简宁忙给二皇子倒了一杯酒,劝道:“许是路上耽搁了,殿下莫怪。”

二皇子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喝了酒之后稍微平静了些,想起近日沧州的雨水不断,汛期还有一个月,面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焦急,“不瞒你说,这回我担心的还不仅仅是在洪灾,老十一应当与你说起过,太子在沧州囤有私兵,我担心这洪灾延续,灾民迟迟得不到妥善安顿,太子趁机在沧州起兵,那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臣知殿下担忧,当务之急,还是安顿灾民,修复河堤要紧,太子的私兵如今还没出手,兴许有别的图谋,未必是要从沧州生乱。”简宁也抿了一口酒,因着店家许是没生意做,照客也懈怠了,连茶水也没上,只上了一壶烈酒。

据云澜舟的暗探所言,太子在沧州的私兵约莫有三万,因为沧州本就民生凋敝,由此男丁不多,太子之所以看中沧州,因着沧州离边关很近,顺路还能直达庆州,庆州物产丰饶,俨然是大齐粮仓,而庆州向京城方向便挨着颍州,颍州连云关崎岖险峻,山脊高耸绵长,环绕京都,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太子占据沧州,顺路打下庆州,那边兵强马壮,粮草齐备,攻破颍州指日可待,直逼京都更是轻而易举。

不过简宁意外的是,沧州洪灾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城中乱做一团,沧州驻军也跟着知州一起救灾,几乎没有多少兵力留守原地,毕竟谁也不觉得当朝太子能在沧州豢养私兵,而敌国要从边关打到沧州还是要些时日的,且这回是西戎来犯,沧州地处北方,就算京城被攻下了沧州都还在呢,由此,当地驻军便早早地加入的知州府衙抢修各县河堤的队伍之中。

在沧州驻军几乎形同虚设的情境下,太子居然按兵不动?

他是真的病了,还是有什么后手,简宁没琢磨明白。

“罢了。”二皇子道:“走一步看一步,那卢家家主若是不肯捐,我就买,我私库还有银两,不就是三百石粮食么,这还是买得起的。”

简宁拱手笑道:“殿下大义。”

二皇子摆摆手,正要说什么,忽然甩了甩脑袋,再睁眼时眉头紧锁,盯着酒杯瞧了一会儿,猛地拽起了简宁,警惕地环顾四周。

简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皇子拽得七晕八素,堪堪站定,才决出一丝不对劲来。

这酒劲儿是不是太大了些,他此时已经站不稳了,扶着屏风好半天也没清醒,头脑笨重,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猛地抽走,连拳头都握不紧。

“殿下,酒里有迷药。”简宁费力地提醒二皇子,自己也不好受,这迷药极其霸道,他只抿了一口,此时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怪不得没上茶,看来药下得太多,茶水难免容易露出马脚,酒却不一样,沧州名酒性烈,便是放他一堆蒙汗药也喝不出来。

二皇子常年习武,武功跟大内侍卫比也不遑多让,这迷药于他而言更狠毒的是封闭了他的几处筋脉,不能动用内力。

他清咳了几声,这是之前与侍卫约定的暗号,按理说侍卫们听闻三声连续的咳嗽就要急吼吼地冲进来护主了,然此时,四周鸦默雀静,不知从何时起,楼下掌柜的招呼客人的声音也消失了。

二皇子眼睛眯成线,目光顺着木门缝隙扫视着,门外本应矗立在位的侍卫们不见踪影,目光下移,地面上散落着几具倒下的身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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