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云云绕过假山,只见一名男子在池畔边钓鱼。
有个仆役则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一见有人来,连忙跑开。
当严云云走近,那男子却连头也不回,道:“何必来自讨没趣?”
“你竟然真敢躲在这里。”
“江南欲杀我的人多,反而是长安无人在意我。当然,我没想躲,否则你找不到。”
严云云目光看向一边的小桉几,拿起上面摆着的酒壶闻了闻,道:“想必也是,你只有在廖莹中身边,既安全又有的享受。”
贾似道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李瑕并不想杀我,否则早便找到我了……”
“啪!”
一声响,严云云已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微笑的表情还未褪去,贾似道已僵住。
“敢呼天子名讳。”
贾似道手里还持着鱼竿,坐在那显得十分尴尬。
最后,他竟是洒脱大笑起来,化解了这尴尬的处境。
“哈哈,他自己都不在乎,你却为此发怒,可笑。我便当这一巴掌是还当年欺辱你的债。”
一张图纸被摊在贾似道面前。
严云云问道:“可看得出来有何不对?”
贾似道微微眯眼,道:“太多不对了。如象犀、珠玉、香药等贵重之物要由榷易院抽解先供皇室,每年都是差不多时候,而你看这张海图上标注的风向,再算上往返一百八十日的时间……错的。”
“还有呢?”
“这是从泉州出发的海图?蒲寿庚的?那白番素来狡黠,岂肯将这样的秘辛交出来?还是这般错漏百出的。你们抄了蒲家?呵,泉州市舶司一年二百万缗的税收,你们也敢轻易动,不怕收不了场吗?派谁去的?”
一系列的反问,贾似道显然是故意要显能耐。仅凭一张海图,他竟已将事情猜了个大差不差。
这种天赋的聪明,让严云云有些嫉妒。因她没有这种天才,很多事都是慢慢学到的。
“苏刘义。”
“还算会用人。但苏刘义太正人君子了,杀蒲寿庚可以,却代替不了他。”
“谁可以?”
贾似道冷笑一声,道:“满朝都是讳言利、而逐利者,谁能取代蒲寿庚这种唯利是图的番商?你们杀鸡取卵,现在后悔晚了。”
“谁告诉你朝廷后悔了?”严云云道:“蒲寿庚罪大恶极,杀之毫不可惜。”
贾似道转过头继续钓鱼,澹澹道:“我曾平章军国事,位同周公。似我这般只手遮天的人物,能看上你们的官职吗?请回吧。”
“我能杀你。”严云云道:“康妃身体不适,陛下带她到骊山行宫调养了。我派人来杀你,廖莹中不敢声张,那就没人会知道。”
贾似道身子一僵,“呵”地笑了一声。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他略略沉吟,道:“朝廷若想接手蒲氏的商队官营,难。士是士、商是商,让民间大商贾把蒲家瓜分,朝廷只收商税,简单明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严云云道:“陛下所谋,远不仅于此。”
“无非如我行公田法一般整顿海政而已。”
严云云摇了摇头,却是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道:“告诉你又有何妨,陛下所谋者,万世之伟业……”
贾似道看了一会,始终眼带傲慢,末了,调整了一下坐姿,道:“聒噪许多,你无非想请我出山?”
“不错。”
“你去。”
“什么?”
“三年了,李冶老矣,韩祈安只怕快要回朝任相。”贾似道侃侃而谈,道:“你若想以后能担一任女相,如今谋外放为好,可自请总管两浙、福建、广东海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