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问的是以前还是现在?”
今日喝的糖水里加了点酒酿,河风一吹,将夜渐渐有些微醺,他们并肩坐在河堤边,将夜嗅着他师尊身上好闻的岭梅香,放松地将下巴搁在他师尊肩窝上,眯眸瞧着河面上的两簇光点渐渐淌远。
生怕与其他河灯混了,将夜眼都不眨地盯着。
“若我都想知道呢?”云谏说。
将夜眉头皱了皱:“那以前那个愿望可能成不了,我觉得下游一定有无良商贩故意捞灯,害得愿望白许了。”
“哦?”云谏挑眉问:“此话怎讲?”
“呃……”将夜抿着唇不说话了,他那时候非常坚定自己是绝世猛一,酒壮人胆地发觉自己喜欢师尊之后,他许下的愿望是——希望师尊被我,被这个世界爱怜,我绝不做渣攻,要好好宠爱师尊,不能弄疼师尊。
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如愿。
师尊不被世人所爱,所怜,就连自己的定位都出了问题。
说起来确实有些羞耻,将夜抿了抿唇,在他师尊开口诘问前,打岔道:“但我今日许下的愿望,我觉得一定能成!”
他邈目望着渐远的河灯,虔诚地说:“我希望师尊可以一直平安顺遂,可以一直与我相伴,可以……双目复……”
他话没说完,倏然蹭地站了起来。
如丧考批般捶胸顿足,慌地恨不得往河里跳:“灯!我的灯!”
云谏神识扫去,骤然感受到那盏泛着微黄光晕的河灯被河中蒹葭绊了一下,进了水,摇摇晃晃地被扑灭了火焰,又被困在芦苇之中,挣脱不得。
心底似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惶惧敲击着这片刻的宁静。
云谏深吸一口气,拽着将夜的手,哄道:“那可能是我的灯,你的在那边。”
“不是的!”将夜眉头越皱越紧:“我的灯烛火偏黄,你的那盏是橙色的,根本不一样,刚刚被扑灭的明明是我的灯!”
“没关系的,我们许的愿望差不多,只要实现一个就好。”
将夜呆楞了一瞬,漂亮的黑色瞳眸忽闪着明亮的光泽。
细思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师尊若许的愿望与他一样,他那盏灯里头的愿望一样能成真。
原本河灯就是讨个彩头,落个期许,天生神祇竟会相信这个,恐怕会成笑话,但今日他们二人就像普通凡人一样,格外认真地对待此事。
那盏被水浇灭,被困在芦苇之间的灯,不仅让将夜心中难受,也隐隐将一份黯然递入云谏心头。
“那你……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呀?”将夜靠他怀中问。
“我希望,我们未来顺遂,天长地久,再无忧愁,好好生活……”
——我希望,你未来顺遂,远离忧虑,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
心、口,不一。
但微醺的将夜浑然不觉。
少年笑容甜蜜,云谏掌心握着他脸颊,指腹摩挲着浅浅梨涡,似饮了佳酿,喝了醉酒,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蓄意欺骗,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夜深了,街上原本陆陆续续都散了的行人再次游上长街,挤满河岸。
天上漂浮着长明灯,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夜空熏地亮如白昼,云谏掐着法决,送那些亡故的人离开这座活死城,幽蓝的魂灵顺着千盏明灯飘向冥府,等待着转世轮回,原地伫立的肉身都化作齑粉灰烟,消弭于世间。
最终……
长街上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云谏和将夜又回了一趟城主府,看到斜倚在门柱前望着漫天长明灯的洛言回过神,朝他们点头,将夜就知道了。
关于君桐的事情已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