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僵硬的走出来。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细小管路纷纷掉落。玛丽的呆板表情逐渐恢复了生气,连样貌和皮肤也趋于年轻化。
如果她没有生活在水晶棺中,死去时便是这副年轻的容貌。
实验区域外围,一位年纪达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坐在操作台前,吃力的张望着内部的情况,尽管眼前的电脑屏幕清清楚楚的展示着那里的实时状况。
看着女孩儿逐渐变得年轻,恍若时光倒流。他也回到了三十年前,意气风发。
眼前的玻璃上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老人的身体不允许他对此做出惊吓的反应,木木地盯着那个影子逐渐清晰,直到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
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看起来平和善良。但老先生到了这把年纪已经不再相信这回事,也顾不得这个贸然闯进来的年轻人是不是会为自己带来危险。他只担心自己的女儿,落入旁人之手。
“先生放心,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求您帮忙。我的名字是狒狒,来自大地375星球,也就是与莫亚蒂斯相邻的卢米内斯特基地。”魔术师在维尔修斯博士的旁边坐下来,两人的目光在对面的玻璃上交汇。
老先生想起什么,视线缓缓转移到魔术师脸上。
他回忆起当年在大地375星球上的经历,丝毫不记得有这样一张脸。
“或许您不记得我,但您一定知道我的公主殿下。”魔术师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内部的玛丽身上。
为了让玛丽的精神保持活跃状态,试验区一直引导着玛丽做梦,充当着精神拐杖的角色。她在虚幻的时光里,像正常人一样成长,但所做的事情却是十六岁之前经历过的种种。
相比于快乐,痛苦更能停留长久一些,所以她在重复着自己童年的痛苦。然而又得益于这些痛苦,她的精神正在日复一日的修复。或许,有朝一日,她能够完成自我疗愈,获得重生。
“您这是要……”魔术师意识到玛丽此时已经和试验区的供养系统彻底断开连接,这无疑是危险的。万一玛丽突然出现故障,对她的抢救已经不同于普通人,几秒钟便足以让她失去生命。
“人类的灵魂安放之地只有这具容易衰亡的身体吗?”老先生似在自言自语,“你们一族,在世四百年的感觉如何?”
魔术师眼球微转,含笑回到,“和八十岁差不多,幼年,童年,少年,中年,老年,不过是每个阶段拉长了而已。叛逆的时候三十年,四十年,六十年还是叛逆,不懂事的年纪,整整一百年还都是不懂事,脑子迟钝,有价值的事情没有多做一些,无意义的吃喝拉撒,日复一日,也没有什么感觉,和考拉差不多。执迷于长生,不见得是件好事。该放手的时候,应该学会放手,才是自然规律。您知道的,打破规律的后果,会遭到反噬,所以,不该碰的不能碰。老先生,您说是吗?”
维尔修斯博士透过老花镜仔细打量了魔术师的脸,还是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对他的这番认知十分欣赏。
“总有人钻牛角尖,想不明白。和自然背道而驰。”博士摇着头,“不说了,现在不关我的事了,我也管不上了。最后要做的事情只有她了。对了,你刚说找我什么事?”
“我可以吗?”
魔术师请求得到操纵控制台的权限,被允许后,他将试验区内的景象强行变成了大地375的特征:荒芜,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腥味,气温高到难以忍受,但是看不见阳光,看不见的蚊虫一直在耳边嗡嗡嗡……整个星球弥漫在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之中。
正在为狗狗的死亡痛哭的八岁玛丽,神情忽然变成了十六岁的玛丽。
她的大脑记忆瞬间被唤醒,似乎有些头疼。
“玛丽的脑子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思想。”
“我知道。”魔术师看向维尔修斯,眼神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维尔修斯能感觉到这位年轻人对此不悦。魔术师并没有表现得更明显,相反,为了掩饰,或许又是为了讽刺,继续说,“阿泽斯拉、雪门、米佧、帕瓦,还有桑德亚几松,他们的大脑里也留了一部分,所以我的故人她现在四分五裂了。”
维尔修斯轻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
“她还活着,我就要不顾一切的救她。”魔术师说,平淡的眼神中那惊人的决心溢于言表,“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知道自己要回到家乡去,并为此一直努力着,在这里蹉跎了三十年。无意义的三十年,本来只需要花两年的时间,我们就能握手言和,重归于好了。对不起,我不是在怨你。那个罪魁祸首,已经被处刑了,所以维尔修斯博士,莫亚蒂斯的后事,还希望您能继续努力下去,不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