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嘉接过笔,说:“殡仪馆的门都没出,你就开始谈生意了。傅家交给你,爷爷大可以放心了。”
被喜欢的人出口讽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冷心冷情如傅司年,此刻也忍不住心里一闷痛。
从前他讽刺过无数次许落嘉,那时他不懂,等到这种痛落到自己身上了,才觉得又气又悔。
可是他要强,嘴硬,痛到极致了也不肯低头,面上作一片冷硬,把文件递到许落嘉的面前,声音低沉冷淡:“签了。嘴硬不会让你得到什么好处。”
许落嘉气得眼睛都变圆了,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傅司年高傲冷硬的脸庞,深呼吸一口气,接过文件,说:“好,我再忍一年,就一年而已。”
曾经恨不得天天都见面的人,因为一纸姻缘绑在一起的关系对他来说竟然成了酷刑。
这个认知让傅司年两手攥紧。然而面上依旧俊美无波澜,只是后槽牙渐渐地咬紧,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问:
“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落嘉签完字以后,把文件合上,还给律师,抬起眼:“我们的婚姻有名无实的,也不用做得像真夫妻那样,我还是自己住。”
傅司年微微颔首,竟然没有异议。事实上,只要不离婚,许落嘉做什么,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就算许落嘉想要住b市最中心那个地标,傅司年也会想办法把那个地标弄到手,要是实在弄不到,他也会花钱复制一个一比一的,为了让许落嘉称心如意。
“我走了。”落嘉说。
“我跟你一起。”
“不用。”
“外面全部都是记者,你怎么走得出去。”
“下雨了。”落嘉说,“应该会走的吧。”
傅司年跟在落嘉的身后,走到殡仪馆的门口,发现真的下雨了。
门口也空无一人,毕竟大家都带了设备,都禁不起雨淋,小道八卦的记者方才已经拿到了照片,正经的记者等着发布会,现在雨越下越大,人都散了。
落嘉站在殡仪馆大门口,整片天空都是黑色的,乌黑的云压得很低,像一团团发霉的棉絮,雨下得还挺大,风夹着雨吹进来,扑在衣服上。
“伞。”傅司年用伞柄戳戳落嘉的手臂。
“谢谢,再见。”
落嘉打开伞,向着雨幕里走去。这把伞挺沉,风又大,落嘉要双手撑伞才能稳定。
傅司年也打了一把伞,跟落嘉是同款,默默地跟在落嘉身后,目光深邃沉寂,仿佛凝成实体,贴上了落嘉的肩膀,与他并肩而行。
在旁边其实还有一个摄像师没走,他刚好在发动车前接了个电话,便一边抽烟一边跟领导讲电话,忽然眼睛一闪,看到从殡仪馆门口走出两个人,他迅速挂了电话,倒也没有上去打扰他们。
只是悄悄地拿起了摄像机,对着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其实很有意境,在漫天黑幕笼罩的雨夜里,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前一后,都穿着正装,都撑着一把低调奢华的雨伞,只是前面那个人的脸被雨伞的檐挡住了,后面那个人的脸完整地露出来,英俊而带着一点冷淡,眼神却带着温柔和悲伤。
这张照片后来在国际上拿了奖项。
在国际展览的时候,有人说,盯着这张照片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冰凉的,寂静的雨滴落到皮肤上,整张照片都是安静的,静态的。
唯独只有后面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目光温柔如水,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处不断流连,腕上的手表闪着冷光,熠熠生辉,构成了这幅画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