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
没错,的的确确就是隐藏。
伊哭毕竟是江湖人,他有那赫赫威名,手上自然是不可能没有沾染人命的,只是江湖事江湖了已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朝廷也没有特别整治一番,通缉的也大多是对普通百姓下毒手的‘侠士’。
而颜查散虽然并无武功在身,可他毕竟是官家亲封的钦差大臣,身边更伴有白玉堂这种有官身的护卫。
伊哭有着傲气,可他并不想与朝廷硬碰硬,一是他还拎得清大义,二是他生长于此,多少还有着对皇权的敬畏,民不与官斗也是他默认的规矩了。
这种天然的敬畏是很难能够在后天去除的,况且拥有这样的敬畏,对生命还有一丝的在乎,这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所以他本来的确隐藏得很好,只是被晏亭揪了出来,他只问了句:“既然来了,阁下不打算出来吗?”
伊哭本来还无甚动作,只是他一眼看到了晏亭旁边的蓝蝎子,想着他也并不是对蓝蝎子没有情谊,因此在犹豫了一下后,立刻现身。
他这一举动甚至让锦毛鼠白玉堂与他四哥翻江鼠蒋平都严阵以待,即便是没有丝毫武功的公孙策和颜查散心中也悚然一惊,生怕自己有什么秘密的计划被对方得知了去。
毕竟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总是好像不那么注重别人的隐私,说不得就是敌方派来打探的人。
不过他们仔细一想,又想起他们最近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也并没有大计划——襄阳王的事情已经陷入了没有证据的僵局之中——而面前又有晏亭、游龙生、白玉堂与蒋平,想来他们的安全完全是有保障的,因此他们又安心了。
蓝蝎子倒是心里有所猜测,见是伊哭来了,暗道一声‘果然’,又抬了下巴示意:“青魔手伊哭,我的人。”
游龙生因着上一次的陈州案被伊哭放水,还有着些许好感,他此刻便道:“他应该是没有坏心的。”
晏亭也颔首。
又瘦又高,哪怕在白日里看上去都像是鬼一般削瘦的伊哭:“……”
他那一双眼眸在兜帽之下,倒是看起来青光幽幽,瞧着实在有些吓人。
公孙策与颜查散什么样的犯人没有见过?一人陪伴包拯多年一同断案,一人是包拯门生,当年为人顶罪锒铛入狱,见过的犯人也是很多,但那些全部是在普通百姓范畴内的。
而这伊哭……乍一看实在很像是个来索命的鬼魂……
所以他们心中不安是因为伊哭一身深色衣服与看起来莫名幽绿的眼,更因为他两只手的地方是青魔手,再加上身高的缘故:他比白玉堂还要高上小半头,让他们一下有些心慌。
只是他们自问没有做过任何的亏心事,自然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伊哭的声音活像是用砂在砚台上摩擦所发出的声音,既沙哑又令人头皮发麻,总之便是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活人能够拥有的声音:“我没有恶意。”
他只说了这短短的五个字,就不发一言,也没有动作,的确是又高又冷。
不过蓝蝎子知晓伊哭就是这样的性格,再多的他就不愿意说了,他不愿意为此而解释,哪怕是误会他也不愿去多说两句话。她话不算多,但是怎么都会比伊哭多的,况且她笑起来又美又媚,快言快语的解释一番,也不再多说了。
于是在场的人多少算是相信了他们,而蓝蝎子觉得正是时候,便说起了在襄阳王那里潜伏着的人让她代为传递的消息。
她遇到晏亭之前的路上,的确是遭遇了不少的困难,可她毕竟是经历了很多场战斗,武功并不是浪得虚名,这才使得她顺利摆脱了追兵,见到了晏亭与游龙生。
此刻的她身上不见丝毫狼狈,只是言语清晰并且言简意赅的说完了对方所托付的事情,而在众人深思的时候,晏亭也说了路过之时,某个守村人的言论。
不过以防他们会利用荀安澜,他并没有讲出姓名——虽说有心之人去打听也能够找到答案,但是在场的人要么是信任自己定胜天的,要么是不那么信这种‘玄学’的——晏亭还说了一下,对方可能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次‘奇遇’,之后恐怕再没有说出的机会。
事实上并不是如此,荀安澜这一辈子也许能够说得出三次真话,他不知道这次是第几次,但绝不会是第三次。可除去襄阳王这样涉及了国家的事情,他也想不到其他会让荀安澜预见的大事了。
几人连连点头,明白晏亭的意思,自然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提到,只听得晏亭说:“我很难解释,可他说得是真的。”
在场的人中数白玉堂脸色最为复杂,在请示了颜查散后,他终于说出了让他神色异常的话:“下官昨夜已经探查到冲霄楼中真正存放着襄阳王证据的地方,只是那里是天罗地网般的铜网,上面皆有着尖刺,纵使下官武功出色,怕是也要折在那里。”
他神色毫无异常,仿佛在说的事情与自己的性命无关,他平静的说:“颜大人,下官本该昨日便取回证据,只是想着无人知晓具体情况,特地回来禀明,想着凭借自己武功今晚再探,把证据拿到手,再抛给接应的人。”
哪怕颜查散是向来稳当与温吞的性格,也是一惊,大声道:“白玉堂!”
“下官在。”俊美无双的白玉堂如今已是一身红色官服,几乎不怎么穿白衣,他拱手低头应声,再没有从前未曾当官的刺头模样。
被官服所束缚着的他,没有往日肆意,也不能像以往挑剔他喜欢吃的鱼要如何做,又要几分火候,料子一点都不能差,如今他连吃干粮都吃得极快,他成为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最初的他一身白衣武生装扮一把钢刀一块飞蝗石闯荡江湖,意气风发,甚至敢于挑战官身的展昭,放话看不起展昭;可如今的他一身红衣官服,仍旧提着他那普通匠人打造的钢刀,刀法不再大开大合,反倒多了几分生怕误伤了别人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