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惊疑不定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环视了圈四周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冲他道:“这位道友,你也太敢说了些,当心隔墙有耳。”
这话要是被宋府的人听了去,凭那位掌权人的狠厉程度,他绝对要被扒层皮下来。
但那算卦人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丝毫不在意,竟还开口:“这宋府怎么走?我去凑凑热闹。”
路人暗暗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具尸体。
啧啧……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个外地的,怕是不知那宋府的掌权人是何等手段罢。
路人并不想再与他多言什么,眼下这个镇子全是宋府所派的人马,还未撤人。他可不想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拖累,于是扭头就想走人。
谁想那人侧目看了过来,出声询问:“呀,对了,那位宋小姐找着没有?”
听到他的话,路人眼神略顿,继而收回视线,“找着了。”
算卦人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哦……多谢。对了,你知道宋府怎么走吗?”
路人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应了:“……离这不远,再往东走二里地。”
“好,多谢。”
他心情颇好地抖着玉扇转身向东而去,指尖把玩着铜钱。
宋梅啊……
他从怀中拿出一打生霉泛垢的黄纸,指尖轻巧地展开,上面的字迹娟秀,墨迹却有些模糊。
第一张开头——
【泰元年孟夏廿五日
定亲了,像是做梦一样……薛郎会怪我吗?】
而最后一张的末尾,墨迹落笔张牙舞爪,几近要辨认不出字样——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宋璟,我好恨,恨到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宋家到底哪点对不起你!!!】
滔天的怨恨,白纸黑字根本不足宣泄执笔者的满腹愤懑。
算卦人定定看了半晌,而后轻轻扯了扯唇角,又折好塞回了怀中。
他喜欢凑热闹,认识他的人也这么觉得。
但他也不是什么热闹都爱凑一脚的。
与其说喜欢凑热闹,不如说喜欢看他人的苦痛,以此为食,乐而不疲。
世人总喜欢用疼痛丈量爱,用死亡校准意义,终其一生,这种奢侈的脆弱性令他喟叹。
但也仅此而已了。
算卦人把玩着手中的铜钱,一下一下地抛掷着,不轻不重地迈着步子。
……
宋府内。
“宋梅”确实被找着了,不过是她半推半就主动回来的。
“属下在‘沉露轩’附近找到小姐,据小姐自述,她在楼里打杂,勉强容身,然后属下就对小姐多劝诫了几句,她便跟着属下回来了。”
“这些属下早已问过‘沉露轩’的管事,堂主若还尚有疑虑,可请管事入府。”
院内,裴绪跪身硬着头皮编谎,而院中央跪着的少女则垂着头啜泣,始终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