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与宋璟会见对李垂容来说都是一场腥风血雨,她生怕哪个地方没演形象就露馅了。
阶上端坐的男人始终不发一言,指尖一下一下捻着佛串,安静得吓人。
她很想抬头看一眼宋璟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无论如何,在宋璟还未做行动前她都不能主动出击。
原身的路她不能再走一遍,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得留给他一个时间空白让他自己去想。既然他爱着宋梅,那么自然会给自己洗脑,无需她做什么。
倏尔,她感觉到阶上的男人好似动了动,衣?翻动的窸窣声响起,紧接着是一步步踏在心尖的脚步声。
还没等李垂容有什么反应,面前一滴水痕落下,青砖上被洇晕出一块水渍。
青天白日,怎会有雨?
不对……
她稍稍抬了抬眸,眼眶一下睁大些许,视线对上宋璟那对沉寂、湿润的眸。
朦朦水汽下,那眼中的情绪太深太危险,眼底黯淡,支离破碎,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哀凄。
他……哭了?
李垂容的神色彻底怔愣在那,宋璟顺着她的视线微微俯下身子,微微发颤的双手抚上她的脸颊。
力度极深,她没办法挣脱,只能被迫看着他哭的我见犹怜。
他出声却极为平静,不轻不重地吐字:“梅儿,为兄哪里不好?你要如此与我置气。”
宋璟轻阖上双眼,两行清泪缓缓而下,自他脸庞的轮廓滑落在地,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原来,无法离开对方的人从来都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以为他是运筹帷幄之人,而宋梅是他的掌中之物,她早已被驯化成离不开他的雏鸟。
他根本没想过,宋梅会弃他而去。
宋璟离她又近了些,“为兄哪里做的不好,梅儿能告诉我吗?”
李垂容不知自己现在该是什么表情,脑子有些宕机,脸色僵在那,尽管是大脑在极速思考时无意间流露的,可还是让他心里上演千万种崩溃的理由。
她总觉得这个状态的宋璟,怕是彻底疯了,这个时候的回答十分重要,因为他受不了一丝刺激。
现在就要去想,宋璟期望看到一个什么样的宋梅。
不是执拗的、不是厌恶的、亦不能是疏远的。
是一朵被吓坏了的菟丝花,脆弱无助,只能紧紧攀附着他。
确定好该饰演的形象后,李垂容即刻便进入了状态,照着标准模板就是开演。
而宋璟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像是残破的蝶翅,他将脆弱和痛苦演绎到了极致,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随着眼睫颤动,密密麻麻的阴翳和黑暗也从中攀爬了出来。
李垂容与其对视上,密密麻麻的怖意爬上四肢百骸。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这种恐惧,应该不是来源于她。
而是……原身内心深处,本能的反应。
“好了梅儿……不怕,为兄在,为兄会护你一辈子……”
他拢着她,伸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神情极为耐心地安抚着妹妹,好似一位温润和煦的兄长。
“哥哥……”她被拢得有些上不来气,轻轻伸手推了推他,同时问出心中所想:“薛郎他…有怪我吗?是梅儿太任性了,耽误了婚期。”
听到自己的妹妹提及心上人的名字,宋璟身子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