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扶疏坐在干燥整洁的被衾上,愣愣出神。
琅云与琳絮推门进屋,被扑鼻而来的暧昧气味惊得脚步一顿,险些踢到门槛。
又见香屑满炉,红烛燃尽。走到榻前,那股神似石楠花开的旖旎气味更加浓郁。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无声对视,心照不宣什么都懂了。
琅云轻声道:“殿下,婢子把窗打开吧。”
“不用,会冷。”宁扶疏嗓音哑得不像话。
琳絮连忙倒了杯热茶,掀开帷幔就要递给她,可伸出去的手却被挡在了床帐之外。
宁扶疏将这块聊以遮羞的纱帐捏得死死的,唯有声音传出来:“琳絮,给我准备一碗避子药来。小心点,别被驸马发现。”
琳絮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用意,连连点头:“好,婢子这就去办。”她把热茶递给琅云,转身之前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殿下还需要其他的吗?”
“去城里找家药铺,买些紫茄花回来,研墨成粉。”宁扶疏道,“以后焚香时,都加一点,混到安息香里。”
又是一截安静的沉默,琳絮比琅云念过的书多,知道紫茄花有避孕之效。但她没说什么,诺声后,奉命去办。
可她沉得住气,琅云却是心直口快的脾性,忍不住说道:“殿下既然不喜欢驸马爷,为何要委屈自己。”
在她看来,但凡女子深爱一个人,必会满心欢喜地为对方生儿育女。相反,喝避子药,便说明不爱对方。
郎君如意,相夫教子,儿孙满堂……
这些,是芸芸众生根深蒂固的思想。
偏偏宁扶疏孤傲在礼教之外,她趁琅云添炭火时,端起摆在床头的茶盏润喉:“委屈?谁说本宫委屈?芙蓉帐暖,云雨合欢,本宫嫌这春宵苦短还来不及,谈何委屈?”
琅云越发困惑,屈指抠了抠头皮。
其实宁扶疏说的是真话。
虽说昨晚顾钦辞像刚开荤的狼崽子一样,失去理智般牢牢桎梏着她不肯松手,甚至越到后头,弄她越狠。可宁扶疏并非没有从中得趣,否则嗓子不会累成这样,更不会放任他折腾到天明。
要说生气,多少有一些。她恼顾钦辞不顾她的意愿,横冲直撞弄在最里头。自己到底是第一次,许是身体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小腹都微微抽搐。
但要说因为这件事就和人闹矛盾,那也不至于。归根结底,是横跨了两千年的古今观念不同,等顾钦辞过去荷尔蒙兴奋期,他们再坐下来好好沟通便是了。
宁扶疏浑不在意这份无人理解,对琅云慵懒一笑:“你如今还小,等再过两年,本宫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明白,做鬼也风流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风流二字,琅云是听得懂的。巴掌大的圆脸登时涨红,羞得低头:“殿下惯会取笑婢子。”
宁扶疏沉默不答,阖上眼睛又睡了一会儿。
琳絮办事向来稳妥,半个时辰的工夫,避子药熬好了,紫茄花也磨好了。
一碗与寻常风寒药无异的浓稠药汁送到宁扶疏面前,她端在手中迟疑了两秒。身边琅云手指紧紧揪着衣摆,想趁最后的机会再规劝几句。下一秒,就看见自家殿下捏住鼻子,毫不犹豫灌下整碗汤药。
她隐隐理解那瞬犹豫,并非对腹中可能存在的小生命有所留恋,而是单纯地怕苦。
可殿下明明是一个那么怕苦的人啊,从小到大只要是喝药,必得配着果腹与蜜糖。唯独这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爽快利落地吞咽入腹。
以至于午时她见到驸马爷,目色不由得染上几分同情。
“回来了?”宁扶疏笑得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