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怀楠成亲多年,这个父亲的面容她其实已经很陌生了,因为并不常见。
这些年,折和光一直在办诗会,他的才情和书法字画确实很好,很多人因此追捧。
她道,“父亲知道,为什么您的字画可以卖千两银子吗?”
折和光本来要骂人的,却冷不丁听她说这句,他皱眉,“你又想强自狡辩些什么。”
折邵衣认真道:“我只是想告诉父亲,天下字画好的人那么多,为何父亲的最受追捧。”
“是因为怀楠做了官,是因为女儿是皇后跟前的人,是因为八姐姐的名声,是因为七姐姐的能力……是您一个又一个儿女堆出来的。”
“父亲,您不会真觉得自己的字能值得千两银子吧?您心里肯定是也是有数的,您的字画不值得。”
“可您去酒楼吃酒,你去书铺里面买书,你都用你的字,你的画去抵银子,当您这般做的,您难道不知道,其实人家并不想要您的字画吗?”
“您也虚荣,您觉得这般实在是有脸面,您便这般做了。”
“您享受了怀楠带给您的便利,如今却一口一句清廉,高洁,父亲,这四个字,您不亏心吗?”
折和光向来不善吵架,骂沈怀楠痛快,那是因为沈怀楠不回嘴,但是折邵衣如此,他便吵不过了,只能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孽女!你这个孽女!”
折邵衣轻轻笑起来,“父亲,孽女便孽女吧,反正在您的心里,我们是罪该万死的。”
桑先生都听不下去了,他指责折邵衣,“你自小也是个好姑娘,怎么能跟着皇后如此乱来——”
折邵衣高声打断她的话,“乱来——皇后娘娘何曾乱来过!”
“她可曾贪赃枉法,她可曾纵容手下杀害无辜,她可曾行过苛政,她可曾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从长平十二年开始,她这十几年里一直也不曾歇过一日,于翰林为百姓好,难道她就不是吗?于翰林为百姓操劳,你们看在眼里,可她的功绩,你们此时为什么不提及?”
她跪在地上,在灯笼的笼罩之下,影子拉得又斜又长,风吹灯烛晃,她的影子也晃了晃。
她挺直了腰身,一点也没有晃动。
她嗤然道:“皇后娘娘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你们就开始要逼死她了,你们逼死她的时候,何曾想过她为了天下百姓做过这么多的事情。”
她厉声道:“父亲和先生不是言辞凿凿么?那你们告诉我,让陛下赐死皇后娘娘的时候,是否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她是不是也跟于翰林一般高洁呢!”
桑先生被这话说得一时间愣神,半响才回过神来,道:“于翰林一心为了君主,可是皇后却是要谋反。”
“这如何能混为一谈。”
他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底气,大声训斥道:“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她迷惑君主,意图让大秦改朝换代——”
折邵衣冷冷问,“先生,她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她是乱臣贼子。”
桑先生:“她插手朝堂之事,她批改奏折,这难道是一个后宫女子该做的吗?”
折邵衣在这一刻十分的傲然。她质问桑先生,“为何她不能插手朝堂之事?”
“她的才能,即便是死去的于翰林也无法否认,她帮着陛下批改折子以来,出的主意解决了不少乡县的问题。”
“她有什么错处吗!”
“你们判定她有罪,不过是因为她是女子,她是女子插手了朝堂就是错处。”
她语气讥讽,“先生,您可以做山长,但是皇后不成。”
“您知道为什么么?还是因为她是女子,是女子,她的才情不输于先生,可是古往今来,可曾有一位女子是山长?”
她愤怒的昂头,“天下掌权者,何曾有过女子?如今,娘娘还没有掌权,她只是蒙陛下的信任,多看了折子,多做了几分事情罢了,你们就在这里逼死她。”
“先生,难道这就公平吗?”
桑先生震惊,没想到她竟然强词夺理,但是又不好去答复,于是顿了顿才道:“你这是歪理,自古女子不参政,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折邵衣嗤然,“老祖宗留下来的道理便是对的么?”
折和光早就看这个女儿不爽了,他道:“女子参政——呵呵,你怎么不说皇后做皇帝呢!”
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盛瑾安撺掇陛下不准官员进青楼也是你们的意思吧?你们倒是真做成了,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