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钱也不是无缘无尽的。后来就规定了,不能有弃婴。你要是敢弃婴,那就是犯罪,你要是敢杀婴,那就要坐牢。
但你要是实在养不起了,登记名字,叫来里正,一家一户只能送来一个——这就不是律法了,而是地方上的对策。
这条律法刚出来的时候,无数穷人反对,但是没有办法,朝廷的律法就是律法。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说不杀就不杀啊?婴儿本就福气薄,活不下来简直太正常了,就是不故意杀,那死的也不少。
于是,弃婴可能被看见抓回去罚银子,但是死婴就简单多了。
这个逻辑在他们眼里是可行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孩子就是他们的所有物。
妇人到了山穷水尽之处,知道还要继续生儿子。她其实加起来生了七个孩子了。这是第七个,老五老六也是个闺女,他们商量着送了人。
但是一年后老五就被送了回来。
送回来养不了,就送去了慈幼堂。送去了一个,就不能继续送,他们也懒得送,轮到老六的时候直接淹死了。
如今老七也是个闺女,便也要淹死。他们淹死过一次,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河洛就是带小朔来看他们如何淹死女婴的。
她说,“也不是每个人都心狠,京都就不会淹死孩子,没这风俗。但是他们这样一家子来的地方就有。”
“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规矩,本是人命最重,到了他们眼里,就没有了律法,他们有自己的规矩。这种规矩,你我都知道是错的,是残忍的,但是他们不觉得。”
“不是因为他们坏,这家的男人看见了老人摔在地上也会去扶,这家的女人你进去讨碗水喝,她也热情的招待你。”
“即便是那四个活着的女儿,他们也没有虐待,还送去了绣坊里面学东西。”
“只是孩子们太小,银钱不够,养四个闺女已经很好了,再不能多养一个。所以,新出生的孩子就要死。”
小朔浑身不舒服。
河洛却继续道:“这家的人只能养活四个孩子,你猜,一年后要是他们再生出一个儿子来,那谁的口粮会被苛刻?大灾来的时候,谁会被卖?”
小朔低下头了。
他说,“是老四。”
老四最小,她帮不了家里赚银子。
他颓然的站在那里,看着阿姐的侍女过去,从妇人手里夺了女婴。
河洛叫人去把孩子带了回来,然后认认真真的对小朔道:“我记得你之前喝醉酒,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坐皇位。”
小朔点头,“我不理解,阿姐不喜欢权势,不喜欢美色,更不喜欢这个天下,你为什么要做皇帝。”
“我要是做了皇帝,就可以封你做摄政王,你依旧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不待河洛说话,他继续道:“但今日,我明白了。”
“阿姐是想让她们活下来是吗?而我在,我碍你事了。我是个男人嘛,我不会这般的关心。”
河洛点了点头,然后温和的对他道:“天下,我不稀罕,但是母亲给了我一把剑,希望我庇佑她们,我答应母亲了。”
小朔:“你愿意吗?”
河洛:“我愿意。”
她道:“小朔,我要做皇帝。”
小朔抱着头坐在地上,“阿姐,你和母亲一样,你们走得太快了了,跟在你们身边,我好痛苦,也很辛苦。”
“你要皇帝,你就做吧,我自有我的道场。”
他亲自去了女帝那里,两人打开心扉彻底谈了一次,小朔求了去云州参军。
他走的那天,沈怀楠带着小花去送人。小朔支开了小花,认认真真的问沈怀楠。
“我知晓,阿姐是女子,折姨母是女子,小花是女子,秦姨母也是女子……她们都是女子,所以愿意跟在母皇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