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平十分忧虑:“定是召你去县里治疫病!太危险了,还是拒了吧。”
莫里正忙道:“那位确实是崔大人府里的长随,可不能随意拒绝。”孟北道:“唉,定是白河村他们漏了风声,才叫县里知晓杜大夫能治瘴虐。”
杜槿神色镇定:“无妨,我走一趟便是。想来县中情况不太好,连我这乡野村医都召去了。”
众人见她坚持,转而向商陆道:“商郎君,你也劝劝杜大夫吧!”
“为何要劝?”商陆不解,“槿娘想去便去,我陪你一起。”他语气十分自然,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之事。
县城西郊。
马车未曾进城,而是在县外一处雕梁画栋的宅邸停下,杜槿诧异道:“孙郎君,敢问这里是?”
孙惇眼观鼻鼻观心:“这是崔宅。”杜槿疑惑:“怎来了崔大人府上,不去县衙或医馆吗?”孙惇快步走在前面:“莫要多问,进去了听安排便是。”
一高壮嬷嬷正在侧门外等候,她抬眼将杜槿打量了一番,面带挑剔:“这就是你从乡下找来的女医?”
孙惇躬身道:“正是。她是杜氏,青山村人,附近白河村、坡头村、马尾村都有人找她看过诊,在乡间名声颇佳。”
“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医术从哪儿学的,可有婚配?”
孙惇答道:“是从北地来的迁民,家传医术,同父母失散了。夫家姓商,是青山村的猎户,育有一子。”
竟是将杜槿调查得清清楚楚!
两人对话时也完全不避讳,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杜槿面上微笑,仿佛并不在意。
老妇的视线又在杜槿身上刮了几遍,见她眼神清明,容貌秀丽,又自有一股子沉静理性的气质,心中先有了好印象。
这嬷嬷神色稍缓,向孙惇道了声谢,便带杜槿进门。
“等下进去后不要四处张望,不可随意发出声音,可晓得了?”嬷嬷行走间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姿态十分板正。
杜槿无暇多问,叉手应下:“明白。”
两人沿弯弯曲曲的碎石小径一路前行,穿过无数花木翠竹和三道垂花门,便到了一处精致小巧的院落,门口还守着两个健壮仆妇。
小院地面都是花砖砌成,南边墙下生着扶疏绿竹,北边则是三间雕栏玉砌的屋子。屋舍被池水环绕,池中荷叶疏疏落落,零星支着几株干枯莲蓬。
继续穿过游廊,两个俊俏丫鬟掀开一道垂珠帘,笑道:“杨嬷嬷,这便是今儿个请来的大夫吗?”
杨嬷嬷目不斜视:“六娘可用过膳了?”其中一个丫鬟笑吟吟答道:“用过了!娘子今日胃口好,还多用了一碗金玉羹。”
素履踏上五蝠纹花砖,杜槿心中了然:如此朱门深院,必不是那崔知县的宅邸,应当是哪家士族贵人。不过这家人同样姓崔,不知同崔知县是什么关系?
待进了屋里,杨嬷嬷咳嗽两声:“杜氏,房中娘子身体不适,你去看看能否医治。”
杜槿刚要躬身应下,却听内室传来一声怒叱:“我不要看病!让她出去!”
杨嬷嬷肃然道:“六娘,怎可如此言语无状?”
“先前不是都怪我没教养吗?又怨我行过不检之事,随你们说便是!如今何必唤大夫来辱我!”内室的六娘哭泣道。
杨嬷嬷双眉倒竖,恨恨同丫鬟道:“都是你们几个胡乱嚼舌,不知耻地说这种话,教坏了六娘!”那两个丫鬟忙俯身施礼:“万万不敢啊,可不是我们说的!”
崔六娘啜泣道:“知道嬷嬷对我一向不满,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为难谷雨白露两个丫头做什么!”
谷雨忙进屋去劝,白露则同杨嬷嬷道:“嬷嬷,你莫计较。当务之急是给六娘看病,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吧。”
杨嬷嬷忍气道:“杜氏,你且进去吧。”
崔六娘正俯卧榻上,见杜槿进来,面露不满:“你是哪里来的医婆,不要你治。”
杜槿面不改色道:“见过六娘,我叫杜槿,青山村人,这次是被知县大人唤来给娘子看病。若娘子不愿意,还请让贵仆转告崔大人,好教我及时归家。”
崔六娘嘀咕道:“……算了,你若是直接回去,在他面前定是落不着好。”
见她老实伸出了手,杜槿便打开随身药箱,拿出脉枕坐下。
“敢问六娘子,身体有何不适?”杜槿边把脉边问。崔六娘嗫嚅半天不肯说,还是白露道:“娘子身上起了不少疹子,十分瘙痒,不知染了哪里的脏东西。”
杜槿了然:“还请六娘脱下衣裙,与我看看。”白露不满道:“你号脉不就行了,怎么偏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