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自然要看过才能下结论。”杜槿认真道,“六娘子,既然是看病,还请听大夫的话”。
崔六娘虽不愿向外人展示,但见杜槿一番镇定自若的神情,冷静又强势,不由自主便听从照做。
杜槿仔细查看,原来她腰背、臀腿和下面都泛着丘疹水泡,且□□最为严重,怪不得主仆二人讳莫如深。那处红肿脱皮,抓痕糜烂,一看便是许久不愈的状态。
“平日里可是十分瘙痒?阴雨天还会加重?”
“是的,总是忍不住挠……”崔六娘赧然道。白露插话:“可严重了,下雨时我们得用热水和帕子,一直热敷着才好些。先前也使过不少止痒的膏子,都没什么效用。”
杜槿又细细问了一些平时的饮食、睡眠、生活习惯,心中有了想法。
“六娘脉弦、舌红口干,乃阴血不足之症。疹子瘙痒漫发,阴雨天严重,是体内有湿邪。加上六娘体质内热而有表寒,症状才更加严重。”
杨嬷嬷在外间问道:“所以是什么病症?”
“只是普通湿疹罢了,不是什么大病。”杜槿面色平静,拿起桌上纸笔,“我开一方剂,生地黄、黄岑、麻黄、杏仁等,先服五日观察。”
崔六娘呆愣在榻上:“不是、不是脏病吗?”
杜槿奇道:“何人说是脏病?”崔六娘落下泪来:“身上出疹子之后,府里很多人都这么说……爹也觉得是我做了什么腌臜事情。”
谷雨气得跺脚:“娘子,那都是人家在老爷面前嚼舌根,你还真信了!那些人可不盼你好,自然巴不得往你身上泼脏水呢!”
杨嬷嬷神色怔忪,喃喃道:“只是湿疹?”
崔六娘摇头:“可是我身上这疹子,一开始确实是从那里发病,然后才慢慢长到腰上腿上。”
杜槿放下笔晾干墨迹:“你是不是曾在外面游水?”崔六娘还一脸茫然,白露却恍然道:“去年冬天,娘子在邺都的宅子里落过水!救起来后还生了好一场大病。”
“那便是了。”杜槿轻点笔杆,“宅邸内的水池大都十分肮脏,女子那处娇贵,在水里泡久了,极容易染上水里的脏东西。你又是冬日落水受凉,救起后想必一直裹着厚厚衣被,不曾通风。”
白露点头:“那是自然,屋内烧着地龙,榻上好几床新做的被褥。后面又搬来青阳,娘子一路都在车里。”
“那处长时间捂着,利于脏物繁衍,加上六娘体质偏热并受表寒,湿邪日久化热,伤及肌肤便起了湿疹。”杜槿娓娓道来,“一直拖着不处理,这才如此严重。”
崔六娘听她话里隐隐有怨怪之意,脸红道:“并不是讳疾忌医……只是这病症实在羞耻,府里风言风语的,我也不敢找大夫。”
杜槿安抚道:“好在一切还来得及,如今病情明了,后面按时吃药便是。湿疹瘙痒,你且忍忍,莫要再抓挠,万一伤口发痈就更难应对了。”崔六娘连连点头应下。
谷雨还在嘀咕:“谁不想早日看大夫?还不是杨嬷嬷……”白露立刻打断:“谷雨!”
小丫鬟住了口,拿着药方转身出去:“嬷嬷,劳你大驾,给娘子抓药去吧!”
杜槿又同白露道:“可以给你家娘子备些红豆薏米茯苓茶,平日里多吃些菜蔬,少吃羊肉、鱼、虾。每日用淡盐水清洗湿敷,再抹上滋润的膏子。”
白露奇怪道:“还要滋润的膏子,不会更严重吗?”
杜槿将药箱合上:“处理干净了再敷,有助于皮肤恢复……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白露不敢再说,福了福身便出去准备了。
崔家并不愿意立刻放杜槿离开,她便在崔六娘院里的厢房住下,每日关注六娘的药汤饮食。
崔家家教极严,别说杜槿,连崔六娘都不能随意离开住处。院外两个健壮婆子名为服侍实为看守,一应食水衣物都要杨嬷嬷点头同意后才能送进院子。
“之前原没有这么严苛的,自娘子身上起疹子后,老爷才这么要求。”谷雨同杜槿嘀咕。
这两天杜槿也明白崔六娘经历了什么。
她先是在自家院里莫名落水,身体刚恢复不久,那尴尬地方就瘙痒出疹。原本请大夫来诊断便可,但奶娘杨嬷嬷认为这是肮脏的妇人病,绝不可外扬,便私下寻了些膏子来涂抹。
“不知她拿来的是什么膏子,越涂越严重。娘子生病的事情又走漏了风声,被府里其他人知晓,传来传去,都说做了脏事的妇人才会这样。”谷雨气鼓鼓道,“连老爷都信了,才派了那俩老虔婆来看守院子,还不让我们出去。”
“六娘的父亲特意召我来看病,想来也是关心女儿身体的。”杜槿安慰道。
“召你来的可不是我们老爷,是知县大人!”谷雨嗤之以鼻。
杜槿故作不知:“啊,六娘不是知县大人的女儿吗?”
谷雨歪头:“自然不是,我们家老爷是京城里的御史大人呢!这次是回来丁忧祭祖,跟知县恰巧同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