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气道:“老爷说,事关娘子名节,这种事情怎能请男人来看?还是知县大人体贴,这才寻了你过来。”
杜槿点头:“女大夫少见,确实不易寻找。”谷雨道:“之前知县大人还请了个坑蒙拐骗的老医婆来,目不识丁、手不认脉,上来就让喝香灰水,真教人长见识。”
白露端着食盒进来:“你少磨些嘴皮子吧!炉子上还煮着薏仁粥,快去看着火。”
谷雨撇撇嘴离开了。
白露面带歉意:“谷雨生性活泼,一向多嘴,杜大夫若是烦她了直接说就好。”
杜槿笑道:“无妨,我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又查看食盒,“蒸苹果和冬瓜盅?苹果熟吃补脾胃,冬瓜利水,正适合你家娘子。”
进了内室,崔六娘欣喜道:“杜娘子,你来看看,我这疹子消了不少,也没先前那么痒了。”杜槿细细查看,笑道:“恢复得很好,估摸着再有两三天就能痊愈。”
白露叹道:“这才喝了三天药,见效真快。若是早遇见你,我们娘子何必受这么大的罪?”
崔六娘点头:“白露,拿我的妆奁来。”她打开那牡丹纹螺钿妆盒,推到杜槿面前,“杜娘子,此番真是多亏有你。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儿,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你挑个顺眼的!”
盒中整整齐齐列着好几排首饰,金丝孔雀簪、翡翠滴珠耳坠、金累丝虾须镯,各式金玉在锦缎上闪烁,珠光如星河般流淌。
杜槿婉拒:“知县大人自会给我酬劳,这些就不必了。”
“他归他,我归我,怎可混为一谈?”崔六娘小声道:“他这番向我爹示好,估计能得不少好处。你对他可不用客气,记得结束后多要些报酬。”
见杜槿不要,崔六娘便乐吟吟挑了个簪子给她插上:“这藕花莲叶簪不错,衬得你清雅。那顶铺翠冠儿也好看,或者这支雪柳钗?”
白露对比半晌:“依我看,还是开始那支藕花金玉簪合适,杜娘子肤白,戴这个极好看!”
杜槿推拒不得,只好任由她俩给自己戴上簪子:“多谢六娘,如此贵重,那我再多留些时日,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几人玩闹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间谷雨的声音:“夫人,您是来看六娘子的吗?”
崔六娘瞬间收了笑,将妆奁放到柜子里。白露也直起身子,垂首侍立。
一满头珠翠的妇人袅袅地进来,柔声道:“六娘,听闻你身体好些了?”
崔六娘起身:“母亲。”崔夫人扶着她坐下:“你好好歇着,今日的汤药可用了?”
白露福身:“回夫人的话,娘子都用过了,也敷过药,如今已恢复了大半。”
崔夫人面带歉意:“恢复便好。六娘,这些日子我忙于其他事,未曾看顾好你。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你受委屈了。”
崔六娘摇头:“母亲,身体上的苦头倒也罢了,只有些难听的声音……真教我寝食难安。”崔夫人面色尴尬:“那些多嘴的仆役我已处置了,六娘莫在意。”
崔六娘正色道:“母亲,我是因染了池水中的脏物才发病,却莫名被传成行事不端,差点毁了名节。”
“要不是有杜娘子诊出病因,我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甚至还可能牵连家中其他未嫁姐妹。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心如刀绞。”崔六娘呜咽着,不停用手帕拭泪,旁边的谷雨白露也强忍泪水。
崔夫人忙安抚:“此事我已告知你父亲,中间误会也一并解释清楚了,六娘莫要难过。”崔六娘哭道:“不敢怪母亲,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杨嬷嬷的错。初时病情还不严重,她非不让我同父亲母亲说,还拿了奇怪的膏子来,这才让我如此严重。”
崔夫人面露惊讶之色:“竟还有这事儿,我这就同老爷说,一定好好处置她!”
两人抱在一起好生哭了一场,互相安抚,都十分动情。待擦了眼泪,崔夫人唤丫鬟端来不少吃食药材,说是给六娘补身体。
崔夫人正要离开,注意到角落里的杜槿,视线落在那支藕花簪上:“这位便是杜娘子了?”
杜槿盈盈施礼:“正是,见过崔夫人。”这貌美夫人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待六娘身子痊愈,崔氏不会亏待你,请务必用心诊治。”
她的语气流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味道,杜槿并不在意,低声应下。
见人走了,崔六娘倏然变脸,跑去翻看崔夫人带来的东西,好一番挑剔。
“呵,人参干瘪得跟老鼠似的,亏她还拿得出手。还有这盒珍珠,又小又不规整,拿去磨粉还差不多。”
谷雨也跟着挑拣,把这些东西好好贬低了一番。白露笑道:“你俩得了,没得让杜娘子看了笑话。”
崔六娘赧然道:“杜娘子,你可别笑我们……我生母早逝,方才那位是继母卓氏。她是妾室扶正,为人刻薄小气,这些年与我一直面和心不和的。”
谷雨气鼓鼓道:“杨嬷嬷就是卓氏的人,她竟然假装不知,还在那儿演戏呢!”
杜槿道:“你是说,先前就是杨嬷嬷泄漏的消息?”
崔六娘点头:“除了她,我也想不到旁人了。父亲曾给我订过一门娃娃亲,家世极好。继母所出的女娘则因为曾是庶出,议亲的人家门第都不高,她心里定是十分嫉恨。”
杜槿十分不解:“她想污你名声,搅黄这门亲事?只是同姓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你名节有污,对她女儿也没甚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