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六娘笑道:“你一个外人都晓得的道理,她却不晓得呢!此人相貌美丽,却实在愚蠢。”
杜槿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崔六娘握住她的手:“杜娘子,你可要帮帮我,尽快养好身体。还有调理的事儿,你再给我把把脉,这体质可有什么坏处?”
杜槿自然应下。
十日后,崔六娘身子痊愈,杜槿便提出归家。
崔六娘十分不舍,连连挽留。她生于高门大户,家教森严,又生母早逝,与家中庶出姐妹关系疏远,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同龄女娘相处这么久。
这些日子,崔六娘听杜槿讲述了她从北方一路流离到此的经历,如何进山探险、卖药赚钱,又如何在瘟疫中救了邻村数十人的性命。
杜槿曾行过北地的苍茫森林和绵延山脉,见过烟岚云雾浮于巍峨山峦,还背着药篓淌过清澈山涧,翻山越岭只为采一株救命的药草。
崔六娘从没想过世间女子还能有这种活法。
“槿娘,你是我见过的最聪颖的女子,我与你十分投缘,能不能再多陪我几日?”崔六娘抱着杜槿不愿松手。
杜槿温声道:“六娘……”崔六娘不满道:“叫我灵慧!”
“慧娘。”杜槿无奈笑道,“我家就在青山村,离县里只有两三日路程,日后自能相见。我已离家太久,家中还有夫君幼子,确实放心不下。”
“好吧,那你以后要记得来看我。哼,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做你夫君,真是好命……”崔灵慧一副不满的样子。
门外来了个粉衣小丫鬟,探头探脑道:“里面可是杜娘子?”
崔灵慧惊讶:“素梅,怎么是你!可是祖母回来了?”
素梅躬身道:“六娘子,老夫人今日刚从宝通寺回来。她老人家听说了六娘的事情,要唤杜娘子去问话。”
“祖母唤槿娘?”崔灵慧犹疑片刻,牵起杜槿的手,“莫怕,我与你一同去。”
穿过府中一众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杜槿几人随素梅到了一处宽阔院落。院中草木茂密,泛着淡淡的香烛气味。
“祖母!”崔灵慧燕儿似的扑进一端庄老妇怀里。
“六娘,你受苦了!我离家数月,今日才知道你竟受了如此委屈!”崔老夫人不禁老泪纵横。
“没事的祖母,如今我身体已恢复,没什么不好的。倒是您在宝通寺过得可好?怎么瞧着清减了一些,可是累着了。”
“礼佛清修,不敢说辛苦。崔氏遭逢如此变故,幸而一家人安稳回到祖宅,得以喘息片刻,须要感恩佛祖庇佑。”
崔灵慧想起先前的消息:“听闻县里有不少病患都安置在宝通寺,祖母可有受影响?”
“无碍,病患在前寺,我在后山静住,还算安全。听寺中僧侣所言,如今瘟疫已得控制,多亏了修义坊柏大夫,他判断此疫为瘴虐,还给出了对症药方。”
“柏大夫?救了如此多百姓,真是位了不起的大善人。”崔灵慧拍手称赞。
杜槿原本在门外倾听祖孙二人叙旧,听到这话,心中疑惑:柏梁和他的徒弟在白河村误诊,导致不少村民延误病情甚至丧命,如今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神医?
“对了,祖母,这位是救我的杜大夫。”崔灵慧将杜槿引到崔老夫人面前,“我被那病折磨许久,多亏有槿娘,不过十日便痊愈。她虽年轻,但医术高明,性格也是极好的,这些日子同我很是投缘。”
杜槿快步上前,盈盈拜下,俏生生问了礼。
崔老夫人眯着眼端详她:“是个俊俏娘子。听说你是家传的医术,家中父母兄弟在哪里?”
杜槿面不改色道:“老太太,我是从北边过来的迁民,家中世代行医,但路上同家人失散,如今身边只有夫君幼子。”
“可怜孩子。”崔老夫人唤素梅拿出一个小巧漆盒,“想来你在乡间生活也艰难,这些珠子便拿着吧。”
漆盒里是满满当当的小金珠,少说也有七八两,杜槿俯身道:“多谢老夫人。医者治病救人本是应当之举,此物如此贵重,我万不能收下。”
崔老夫人抬眼望过来:“想来六娘已给过你谢礼,难怪看不上这金珠。”视线落在她发髻间的藕花簪上。
“祖母,您误会了。”崔灵慧听老夫人语气不善,有些莫名,“槿娘从未从我这儿拿过什么物件儿,连这簪子都是我硬要给她的。”
崔老夫人神色疑惑:“从未拿过?”
“可是母亲同您说了些什么?”崔灵慧忍气道,“槿娘可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医婆,祖母莫误会了人家娘子!”
杜槿面无表情直起身来:“老夫人,六娘身子已康健,我留在崔府也无意义。今日本也要辞行,既已拜见过老夫人,我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