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打来了!”
“是、是那个女皇帝,她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已到城外!”
洛阳内城阴云密布,百姓如惊弓之鸟,有人躲在紧锁的家宅中求神拜佛,有人极惊之下冲到混乱的街面上,试图从哪条城郊小道找一条逃匿的生路。
可城池四门都已被治军堵住,哪里还能逃脱?
尽管南朝女旁一再令节使传话,入城后不伤百姓,不烧杀劫掠,可百姓们依旧恐惧。
仿若蒙上了一层阴影的皇宫殿阁,灯树倒地,鹦鹩惊飞,到处可见宫娥太监瑟瑟躲藏的身影。
比宫外百姓更害怕的,正是朝中的朱紫大臣。他们安享逸乐太多年,等到大祸临头,才忆起当年尉朝先君攻入洛阳城时烧杀奸淫,屠城立威,天街踏尽公卿骨的往事。
风水轮流转,谁知道南军破城后会如何报复?
听说那位女帝,最是睚眦必报。
“太后娘娘……不如,降吧?”
有人绝望之下恳求尉迟太后。
半个月前尉帝驾崩,皇太子仓促继位,可大臣们仍习惯于有事启奏太后。
此日,尉迟太后穿着一袭玄青回鹘纹素服,唇色浅淡,周身无饰。她转动两只微眍的眼眸,看向跪在庭殿中间,从函谷突围逃回京城的拓跋昉。
拓跋昉神色憔悴,哑声说道:“大尉有今日,臣未能纠改国戚贪墨军饷,引得六镇叛变,一罪也;未能识鉴妖道,劝阻圣人,二罪也;领兵不敌贼军,令河山沦丧,三罪也……”
国师无颜面对君臣,低着头:“臣百死莫能赎罪,请太后允许臣去守城门,唯死后已!”
已是太皇太后的尉迟太后说:“你带皇帝从东门突围,立刻撤往平城。”
“祖母!”拓跋亭历转头,“天子守国门,朕不会逃!”
“带上楼皇后,你们一起走。”尉迟太后只看着拓跋昉,见他迟疑,抬高声量,“难道你想看着拓跋家绝种,看着她的儿子死于非命吗!”
拓跋昉浑身猛地一颤,抬头对上老妇人严厉的视线。
他咬住牙关,当机立断,起身拖抱起少帝从大殿的偏门奔了出去。
“不,祖母……”拓跋亭历挣扎着,“那您呢?”
尉迟太后苦涩地仰了仰唇角,她不一样,她在这座宫里生活了一辈子,如男人一般坐守社稷,控驭百官,何等显赫。临了若灰头土脸地逃回老窝,颜面何存?
她就留在这里,等。
“不好,西门破了!”
耳边,恍惚传来一道惊慌回报,金戈铁马,逼近宫闱。
……
城中的一部分主力军被尉迟太后抽调去保护天子撤离,剩下的京畿护军,在把守四门的消耗战中不断后退,胤奚没费什么周折,便指挥攻城车撞开了西城门正中的阊阖门。
他转辔侧身,与亲卫簇拥着谢澜安,风雷电掣穿过城洞。
如两尾玄甲长龙涌至前方开路的甲兵,纵枪舞槊,以压倒性的兵力击退迎上来的护军,控制中街,分兵疏散百姓。
韩火寓高举金券御诏,高声宣读大治皇帝陛下接手城池、不犯百姓的纪律。
谢澜安驰过金市,让贺宝姿带人占领太仓,常满仓这两处洛阳最大的粮仓租场,等谢丰年破开南门过来汇合。
嗖!
一道几乎忽略不计的破风声,逃不过胤奚的耳力。他早在防备着,眉锋冷冽,出刀如电,削断射向谢澜安的几支冷箭。
随着箭杆一分为二地落在谢澜安马下,北朝还妄想擒敌擒王的美梦终也破灭了。
谢澜安眼睫不瞬,神色平静地扬鞭点了点皇宫的方向。
“尉迟太后看中了朕的人头,今日,朕来了。”
万人军队直奔皇宫。被制服跪在御道两旁的护卫军如丧考批,茫然望着万军丛中,若隐若现飘过去的那袭云襕金纹袍影。
洛阳破了,被南朝的女帝接管了……
他们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的一双眼眸如同从九天摘下的两颗寒星,眉上金缕冠折射的金芒又似借了太阳一束精光,闪耀清华,璀璨无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