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帝十五日回京,没见太子抱着小孩子来见他,却只见一封亲笔奏折,就知不好。
没看一会儿,殿内杯盘瓶盏都被摔了个干净,李怀忠带着几个进来收拾残局,又瞟到陛下眉眼俱凛,盛怒已极。
没人敢劝阻,都低下头来轻手轻脚处理狼藉,却听到上方一道阴厉声音传来:“李怀忠,你去,把太子叫到朕这里来!”
李怀忠领命,却不想太子竟正候在殿外。
“殿下,里头大怒,您切记要小心。”
李怀忠眉眼耷拉着,很为陛下身体伤怀。不知太子是如何忍心,惹得那体弱多病的老父亲如此愤怒。
赵彧没说什么,也没在外头磨蹭。从前他都很擅长消磨时间,避开皇帝气头,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会儿子越避开越容易加剧这份怒气。
听着身旁小太监高声传话,赵彧提步走进大殿,还没等跪下来,就立刻有东西飞过来砸在他头顶。
速度不快,极易避开,赵彧却没想着躲,甚至还伸伸脖颈,让那东西正中他脑额。捡起来定睛一看,发现正是他递上去的折子。
“你放肆!你是当朕已经眼盲心瞎了吗?竟敢说出这样劣等的谎话来蒙骗朕!”
赵彧苦笑,他确实挺放肆的,将那一大帮人都送走不说,还上折子指望着混淆视听。
“姜氏,为了自己活命,硬生生把皇孙憋死了是吗?”
赵彧心中大震,他怕的就是这个,果真还是瞒不住陛下,又想到令柔现已经离平州不远,稍稍安心。
庆和帝沉痛万分,只觉心中郁气积聚着,不知要怎么抒发出来才好,又怒道:“你陆表妹那回只是推她一把,就被你说成是谋害皇嗣。现如今她亲手杀死皇孙,你该如何为她开脱?”
“儿臣不敢口出妄言,但姜氏是为了自己性命才出此下策,实在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朕看你是色令智昏!”庆和帝更怒,又扔过去手边几样更重的物什。“皇子一向是重于其母,又不是单单针对着她定下的规矩!”
“朕都不用说旁人,就说你,你就是被你母亲舍了性命强保下来的孩儿,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赵彧一时缄默,想到那个浑身青紫的可怜孩儿,当然是止不住的心痛。只是情况那般危急,能保住令柔已是万幸,赵彧强压下心中情绪,不再言语。
“你倒是好算计,知道朕会处置姜氏,提前将她送走。可她那些家人们还在京中,难道她也不管不顾了吗?”
赵彧恭敬答:“父皇英明圣鉴,绝不会为了她一人的错误连累无辜。”
这倒是没错,本朝不实行株连大罪,就是从前勾连异族的案子,也只是全族流放就了结,绝不会为了个没出世的孩子就牵扯到众多人命。
庆和帝扯扯嘴角,冷道:“那照你这样说,朕就没有法子惩治姜氏了?”这一个二个痴情种,为了男女之事昏头至此,赵彧这样子,让他怎么放心将国事交给他!
这么想着,他也这样问出来。
赵彧思虑片刻,坦率答:“说起沉迷女色,儿臣应当比历代先祖都要强些,甚至您年轻时候也比儿臣更荒唐。”
庆和帝听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回话,居然也没有愤怒,而是被气笑:“那要照这样说,你还是个不近女色真君子了?”
赵彧无奈道:“儿臣自认对得住任何人,尤其是国事上,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儿臣都鞠躬尽瘁,无愧于心。若非说儿臣有什么做得不好,那就是在姜氏这事上太过匆忙,惹来您与她之间的许多误会。”
他能和姜氏那妖妇有什么误会?庆和帝不屑,他只可惜动手太晚,没立时了结她。
“你退下去吧,左右朕也没多少日子了,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赵彧是孝子,听了这话自然要关心一番,却又被强行赶出去。
庆和帝半躺在榻上沉思,姜氏,姜家,姜晏。想到这里,又咬牙嚼了一下那两个字,想起那时候儿子递上来的请功折子,还特意标出来这人劳苦功高,不由冷笑。
卖女儿卖来的位置,他那女儿还不堪卖出个好价,不如再回去吹半辈子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