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水蛸并没有停下。
它迅速地游弋到了三人站立的玻璃缸边,两只触手非常人性化地伸出,在玻璃壁上奋力地拍打着——
笃笃!笃笃!
回声荡漾在黑色的长廊中,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索兰似乎很好奇它到底在干什么,凑近查看:“今天它怎么表现出了亲人性?要知道,这个小家伙自从从深渊里捕获以来,一直是蜷缩在箱子底的闷闷不乐的状态。”
路回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屏着气,垂下眼眸,正准备靠近一些查探的时候,整个人就被身后的明照临给捞了起来——
路回:“???”
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挣扎了两下,但是背后的明照临似乎没有任何想要松手的意思,见他挣扎,这才惜字如金地解释道:“危险。”
路回:“……”怎么这个时候关怀起他来了?
明照临垂着眸,确保路回的安全之后,这才阴沉地朝着培养胶囊中投去目光。
那只丑陋的水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对上明照临的目光之后,终于偃旗息鼓地安静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迅速的瘫软下来,黏哒哒地顺着玻璃壁滑向下方。
刚刚,它是在求救。
这只水蛸是和自己一起被人类唤醒的。常日它一直生活在深渊最深处,刚刚索兰博士说得没错,如果论起亲缘,波拉姆水蛸甚至和自己是同根同源的物种。
但这并不代表,明照临一定有义务去救它。
怪物的亲缘很弱,刚刚生产的水蛸为了补充自己的营养,就能毫无负担的把生下来的小水蛸吃下腹中。
母子相替的亲缘尚且淡薄,明照临对它,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
他只是不想让水蛸靠近他的人类。
那是他的——身上的气息、唾液的味道,温暖的掌心,全部都是他的。
见水蛸恢复了往日的没精打采,索兰博士微笑着打趣道:“可能是这只水蛸特别喜欢路老师,才会对他的到来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好感。不过,我感觉它可能生病了。”
索兰说着,抬手打开装着波拉姆水蛸的箱子,低声道:“波拉姆水蛸的攻击力很弱,而且完全无毒,路老师不用担心。”
明照临的视线已经从水蛸身上收回,再一次沉甸甸的落在了路回身上。
他忽然感觉牙齿有些痒痒的。
他原身的齿列多且密集,根管下流淌着具有腐蚀性的毒液,攻击力很强。
但化身成人类之后,他模仿着那个叫“明照临”的人类的基因序列,把身体上的大部分基因表现转化为了人类的模样。
但现在,他看着路回苍白细瘦的脖颈,仍然忍不住一种想要捕猎的冲动。
这没道理。明照临盯着他半晌,心中漫出这样一句话。
他是邪神,是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邪神,理所应当的蔑视和厌恶这些人类。
之所以维持着人形,在这充满肮脏臭味的人类世界中停驻的理由,也仅仅不过是因为自己缺少的半边心脏而已。
他的智慧、思考能力和生理极限超脱于一切生物,可为什么——
他现在还是抑制不了想要捕猎一名人类的冲动?
可他却一次次的模仿着肮脏人类的行为,甚至学着他们的样子,不断地渴求、攫取他的气息和味道。
当怪物学会了文明社会的准则,这本就是违背天性的事情。
他做惯了深渊之主,面对路回时,却隐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失控的感觉。
理智和本能在告诉他——去缠绕、捕猎、撕碎路回吧。
想要他,就把他据为己有;想让他待在自己的视线中,就让他捆缚于触手织就的牢笼;想要他的气息和味道,就把他拆吃入腹,永久的享有心脏的美味……
吃了他吧。
所有的触手再一次从黑暗中席卷而来,高频次赫兹的声音回荡在整条长廊中,使得玻璃密集又疾速地震颤起来:
吃了他。
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