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颇有些传奇:先是宫斗手段了得。当年从家世不显的宫女一路晋升为皇后,等先皇病重之时人都说她这下可是没有几天痛快日子了,殊不知她当机立断瞧中了丧母的常乐帝姬和六皇子两姐弟,先皇驾崩之时下了旨意,命四皇子登基,太后垂帘听政。
六皇子还小,于是太后便顺顺当当开始垂帘听政。
诸人一开始还等着看她的笑话:太子英年早夭便也罢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年长,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各个对皇位虎视眈眈。比起这些身后各有朝臣势力,太后身后可是空无任何外援。
可不过半年诸人便发现原来这位太后不单是位后宫争斗的状元,连在政务上都极有才干:她把心怀不轨又势力不大的三皇子贬谪来杀鸡儆猴,又拉拢落单了的四皇子,煽风点火撺掇着二皇子和五皇子龙虎斗。
没过五年,这些皇子归顺得归顺、颓唐得颓唐,最后竟然都不成任何威胁,六皇子也就是官家就顺顺当当坐稳了江山。
太后垂帘听政期间革弊病、兴农桑、精简政务、梳理朝政,民间又延续了十几年的繁荣,休养生息生机勃勃。
而太后也毫不恋栈权势,在官家大婚之后便将权柄都转交给了他,自己为了彻底避嫌竟然避开住到了洛阳。
这样一位有权有势又积德官家爱重的太后,宫里谁人看得不敬重几份?
饶是静妃如今高高在上,也要恭恭敬敬行礼赔罪:“是臣妾协理宫务不力,惊扰了母亲安闲。”
这还没到皇后位呢就先叫上了母亲,太后暗暗皱眉,瞧来这位的循规蹈矩也是表面功夫。
不过自己到底不是官家亲生母亲,再加之如今老了,也不大耐烦管官家后宫这些事,要不是接连夭折了两位皇子,太后才不会赶回汴京坐镇呢!
她便若无其事道:“到底所为何事?”
静妃便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个明白:“以往这时臣妾与宫中姐妹都要来给宸妃请安,谁知今儿撞上她昏迷了,太医说是被花粉所伤,臣妾便要将送来花草的皇商扭送到刑部去。花商不愿,两下吵嚷了起来。”
她有心隐瞒,生怕太后听出端倪,便特意瞒着“干花”二字不提。
可太后是什么人?那对眼睛登时显现过一丝诧异:“刑部?”
又回过神问:“冬日花草昂贵,为何宸妃宫里能得?”果然一开口就问到了关键。
鲜花鲜草冬日里不是没有,但都是南边运来或是温室栽培出来的,也就官家才有权力赏赐下去,往年宸妃高高在上上或许能得一盆,可如今二皇子出了事,她又哪里来的资格呢?
静妃心里就如沁了黄连汁一样一阵阵发苦:“也不知皇商用了什么法子做出的干花,稀罕是稀罕,也不大名贵。”
太后不愧把控着本朝大权十多年,当即冷冷道:“既这样应当是每个宫里都有,怎的旁人没出事就宸妃出事了?叫皇商来回话。”竟是要将这事大包大揽放在自己身上了。
太后娘娘发话,诸人不得不听,几个钳制在莺莺左右的宫娥便将莺莺带到人群前头去。
莺莺少不得要行个礼:&ot;奴家是忠武将军萧照家眷,做出了干花便来宫里送花,谁知遇上宸妃娘娘出了岔子。&ot;
“萧照?忠武将军那个?”太后立刻就问。
看来太后娘娘虽然远离汴京,可对京里的人事调动并不松懈,莺莺便答:“是。”
“她夫君是官家身边的大红人,出面害宸妃对她有什么好处?”太后不以为然道。
她竟然给静妃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静妃登时面红耳赤,忙不迭解释:“她前脚送了花进去,后脚宸妃娘娘就昏迷了过去,只怕有人借着她的手害人也尚未可知。”
太后心里叹了口气,这静妃还是糊涂,只为了自己要自保就忙不迭找个替罪羊出来,一来得罪了官家身边红人,让臣子寒心;二来在后宫妃嫔跟前留下个胆小怕事糊涂的名声,以后还怎么主事?
只不过如今官家眼看着膝下也就三皇子这一道血脉,以后皇后太后的位子也是静妃的,还得当众给静妃些颜面。
唉,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留个后手,也不至于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双双殒命。
想到这里太后就一阵心烦意乱,她几个呼吸收拢了纷纷落落的心神,才淡淡道:“静妃所言极是,只不过到底是有诰命的女眷,不好送到刑部去丢人现眼,不如就在宫里慎刑司处置可好?”
这一问明显是在征询静妃的意见,没想到太后高高在上,却还要询问自己,本来等待太后责骂的静妃被这突如其来的抬举所惊愕,很快就欢欢喜喜忙不迭应下:“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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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怒之情居然溢于言表,可见当初那些说她谨言慎行的评价也只是流于表面,太后心里叹息一声,只想着还是要好好教导静妃一番。
这时候花商也谢恩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多谢静妃娘娘大度。”语调不悲不喜。
听听,连个花商都要比静妃的做派要强些。太后便答:“起身免礼吧。”她心事重重,便顺眼瞧了花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