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保连忙打了个千,略激动地说:“正是属下所画。四爷看着可行吗?”
四爷歪着头想了想,笑了:“看笔法,是师从丁大家。丁大家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内画艺人,多数是仿宋元明清绘画,画风博雅深邃,别具一格。可对?”
“对对对!四爷好眼力。可是我没有学到老师皮毛,老师一气之下去西北前线了。”
“莫要灰心。你老师是仿书画大家的画儿,你是画自己的画儿。有自己的东西在,继续练习。”
四爷看见了年羹尧等在一边,那年羹尧见四爷不理他,只顾和董三保说话,知道四爷生他的气了,只好候在一旁,心神不安地等着,这会儿,他见有了空儿,连忙抢步上前跪了下去再次请安:
“奴才年羹尧,请四爷安。”
四爷斜着眼瞧了一下跪着的年羹尧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四爷,容奴才禀报。奴才回京,今儿是第五天了。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主子请安……”
四爷淡然一笑打断了年羹尧的话:“爷有点忙,你先到别的皇阿哥那里去请安问候吧。爷府里你也不必去,那里地方窄,容不下你这位封疆大吏。”发作完了,一甩袍袖,抬脚进园子了。把个二品大员的年羹尧傻呆呆地撂在门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爷来到澹宁居的时候,正碰上张廷玉走上来,张廷玉行礼:“给四爷请安。”
“张廷玉?有一阵子没见你了,可好?”
张廷玉一起身拱手说:“四爷,臣一切都好。只是您最近太忙了,人也瘦多了,得注意保重身体!”
两人在这正说话呢,屋里的康熙已经听见了,吩咐一声:“外边是老四吗?快进来,大热的天,站在外头说什么呢?”
四爷缓步进殿,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儿子给汗阿玛请安。”听到康熙唤“起来”,一起身打眼一瞧,皱眉道:“汗阿玛,您怎么直接坐在凉席上?”
康熙在凉竹编的罗汉床上半躺半坐,身上穿着一件半旧薄纱缂丝藏青色绣彩云金龙纹龙袍,清爽明亮且充满帝王威严,听了这话笑了笑说:“朕精神还好,这样坐着没事儿。你看你穿的粉嫩的这又是什么紫?来罗汉床上坐了说话。廷玉,你也过来坐下吧。”
四爷听了只笑:“木槿紫。府上女子做好的衣服,儿子就穿了。也是皇额涅特意选出来的料子。”拿过来一个毯子铺在罗汉床上,硬是要康熙挪过来坐在毯子上。自己坐在康熙身边,将这两天的筹粮、筹饷等等事情一一奏禀,康熙眯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等他说完了,康熙突然问:“你皇额涅还当你是小孩子那,可劲儿给你打扮。弘晖是康熙三十九年生人,弘时、弘暖、弘暻、弘曈是哪一年的?”
四爷接过来李德全手里的毛巾正在擦脸:“儿子在皇额涅面前就是孩子。弘时是康熙四十二年,弘暖是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弘暻是康熙四十五年十二月,弘曈是康熙四十六年三月。”
“厚脸皮的小子。这样,都一起指婚。几个长大的丫头小糯米小米粒,再留两年。”
四爷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连忙回答:“儿臣敬谢汗阿玛天恩。汗阿玛,小糯米小米粒还小着那,过了二十五岁再谈婚论嫁也成。”
康熙白他一眼,把话转入正题:“你刚才说的军务上的事儿,朕全知道。刚才年羹尧来见朕,朕已发出诏旨,从四川调五十万石粮食到前线,也让他及时供应军中所需。另外。年羹尧调到陕西,做陕甘总督。目前来看,陕西的粮草运输任务更重。”
四爷听了,很是感动,老父亲还是顾着自己的,没有悠哉哉地看着自己受累。四爷小小激动地说:“儿臣感激汗阿玛的体恤。”
康熙“深情”地说:“我们父子谁跟谁?朕怎么能要你一个人忙那?朕既然知道了,就会帮你的嘛。眼下,傅尔丹受伤,需要另派将军前去。兵士家属的安家银子还没有着落,内务府为了庆祝朕登基六十年的一百万两银子,朕的意思,把这笔钱拿出来,发给家属们。”
四爷一听这话,反应过来了自己被忽悠了,这怎么是帮自己那?汗阿玛您才是皇帝!
当然张廷玉在那,四爷这话只能在肚子里嘀咕,四爷面上大义凛然:“汗阿玛的话要儿臣惭愧无比。儿子怎么能用汗阿玛汗阿玛登极六十大庆的银子,六十大庆是千古没有的大事,这庆典银子一两都不能动。兵士家属们的安家费,儿子有办法。”
康熙差点就感动了。惊讶地看了老四一眼问:“哦,说说看。”不会是查出来哪个贪官了吧?
四爷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儿臣可以向在京的皇亲阿哥们募捐。儿臣自己先出二十万两。”
康熙放声大笑:“哈……老四啊,内务府的银子也是国家的银子,拿去用,没事儿。不用和朕客气。”
在一旁的张廷玉听到这里,明白四爷的意思了,严肃道:“皇上,四爷说得对,您六十大典的银子,不能动用。知道内情的,说是皇恩浩荡;不知内情的,就会传出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的谣言,于目前军心民心情势大大不利。依臣看,让皇亲国戚募捐,是个好主意。国和家本为一体,应当荣辱与共。臣的补充是,不光是皇亲国戚,大臣们也募捐。臣先捐两万两银子。请皇上圣裁。”
康熙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廷玉呀,朕知道这样操办更好。不过朕担心,这么一来,老四又要挨骂了,他难哪!”
四爷一听这话,心里一热,立马顺杆子爬,表白道:“汗阿玛,儿子不怕骂,儿子为国为民,皇亲国戚都是识大体的,也都会体谅支持儿臣,哪里会骂那?”
康熙真感动了。还是老四贴心啊。
四爷接过来李德全手里的茶杯端给老父亲,孝顺道:“汗阿玛您一切都不用担心。儿臣也担心南海战事打一场只是开始,再打几仗军饷必然紧张。若皇亲国戚募捐不够,儿子这里还有两个方法,要英吉利和法兰西、印度、日本赔偿战争费用。另外,儿子还有一个名单,大臣们感动于皇亲国戚募捐,跟着募捐的名单,您看一下。
康熙的感动到了一半,正喝茶那,变为目瞪口呆,再变为承受不住的咳嗽。
朕就知道老四鬼心眼儿多!
“战争赔偿……有点不近人情。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挑衅挑起来战事不做表示,至于名单……”康熙放下茶杯接过来名单一看,绷不住乐了,头一个就是新任户部尚书孙渣济。康熙大致浏览一遍,将名单递给张廷玉看,张廷玉一看,登时有点傻眼:孙渣济是什么人那?满洲镶红旗,祖上是辽东汉人,既和汉人一样饱读诗书,又和满人一样熟悉弓马骑射,一家子弟都是精英。
但是!他家里的事儿,太多了,御史都懒得弹劾了。孙渣济、孙渣济的小妾们、孙渣济的儿子们孙子们、孙渣济的儿媳妇们、孙渣济的丫鬟们小厮们……随便两个男女连线,都有故事。随随便便写一件出来,这本书都得被和谐掉。
乱,真是太乱了。一大家子就大门外头两头石狮子干净。当然,家里这么乱,首先必须有银子,没有银子乱的什么?银子哪里来?传说孙渣济就是前些年大批走私海外大赚银子的官员之一。家里金山银山的,吃一道茄子咸菜,都用把才摘下来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各色干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鸡汤煨干……
各地方山珍定期进贡宫中的,比如浙江冬笋、江西的石耳、铅山香菰,湖南的乾木耳,四川的茶菇、丁香菌,山西的五台山台蘑,他家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