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泛滥的清宫剧中,有不少清朝人物被人们所熟知,有些被无限美化,成为完美的玛丽苏,有些则惨遭抹黑,成为衬托主角的炮灰,譬如这两个人,乾隆的富察皇后和靖逆大将军富宁安。
前者是出身名门品德高尚、和妃子做同心益友、带病侍候婆婆累死、还被丈夫说死得其所、死得愉快的苦情皇后;是各种版本的风流丈夫念念不忘的“唯一真爱”;也是女子痴情错付薄幸皇帝的经典后宫女子形象之一。
后者在历史上明明是名列满洲八大家之一、立功西域、被康雍父子皇帝信任重用的谋略重臣。在影视剧中,却被演成有勇无谋、骄横跋扈、最后被年羹尧射杀立威的炮灰·跋扈小国舅。
虽然历史最重要就是求真,但很显然,多数人对真相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看到的东西是否符合自己的臆想。更有甚者,为了满足自己或者别人的臆想,去故意杜撰捏造、颠倒黑白。
譬如这条“富宁安的姐姐是乾隆富察皇后”的谣言就是如此,四爷可以肯定的说,能够杜撰出这样谣言的人,绝对是个很有戏剧天赋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毕竟对多数观众来说,富宁安虽然深受康雍父子的信任重用,但知名度和年羹尧那样的影视剧宠儿来说,还是很有差距的,能知道富宁安也是需要具备一点历史基础的。
但是,人们都知道富宁安和孝贤皇后都姓富察氏呀,就把俩人当姐弟看,这不是正好了吗?他(她)大概不知道满洲富察氏有很多支派,以为只要是同姓就算一家子!那就一家子吧。
四爷不是观众,就算想要糊弄自己,强行说同姓一家亲啊,也做不到。
四爷站在清溪书屋竹林前,45°望天,抬手遮在额头,眯了眯眼。
夏日午后的天空很蓝,白云飘飘,小风轻轻地吹动他胭脂紫的衣摆,周身都是湖光山色营造的凉爽。即使四爷也做好了准备要打压弘晖,四爷自问,他没想到。
富宁安和马齐马武李荣保,都是富察氏,但身为满洲大姓的富察氏,并不只是一个支派,而是和那拉氏、瓜尔佳氏等等满洲著族一样,都分了很多支派,就像姓刘的并不都是刘邦后人,姓李的并不都是李渊后人,姓朱的更不都是朱元璋后人一样。
按《钦定八旗通志》记载,满洲富察氏一共有63或者65个支派,有沙济、叶赫、额宜湖、蜚悠城、讷殷、赛音讷殷、讷殷江等等。
一直被后人误会是乾隆富察皇后弟弟的富宁安,是赛因讷殷富察氏。而被造谣者冠名为富宁安姐姐的乾隆富察皇后,则是出自只有16个支派的沙济富察氏。
不管是赛因讷殷富察氏,还是沙济富察氏,都是以地为氏,世代居住在讷殷江流域的就叫赛因讷殷富察氏;世居在沙济城的则叫沙济富察氏。
两支虽然都属于古老的满洲大姓富察氏,但由于不在同一居住地,并没有血缘亲属关系,“不但谱系不能联,即支派亦不可考。”所以,富宁安和马齐、马武、李荣保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和人丁单薄的富宁安家族相比,马齐、马武、李荣保这一支是人丁兴旺,起家也比较早。当然,沙济富察氏能在大清打开局面有个良好的开端,并不是马齐、马武、李荣保本支的缘故,而是其老长支所在的努尔哈赤继妃衮代家族。
衮代是王杲义子阿格巴彦、阿海兄弟亲妹妹。大概在万历十三年,丧夫守寡的衮代,按照满洲收继婚的习俗,改嫁给同样丧妻的努尔哈赤为继妻,并先后生下两儿一女:莽古尔泰、莽古济、德格类。
随着爱新觉罗家族越来越强大,身为正妻衮代娘家的沙济富察氏也水涨船高,成为爱新国的新贵,被划分到莽古尔泰所领的正蓝旗中。马齐、马武、李荣保一支最初就是依附家族长房。他们的五世祖旺吉努就和衮代娘家一起被分到正蓝旗,成为莽古尔泰、德格类兄弟属下的佐领。
那么,原本在正蓝旗的这一支富察氏又是怎么成为镶黄旗人呢?这就牵扯到大清初期高层的内斗以及正蓝旗的整改问题,简单说就是:
争夺汗位失败的莽古尔泰在天聪五年死后,同母弟德格类继续当正蓝旗旗主,随即在天聪九年十月暴死。按理说,旗主位置该由莽古尔泰的嫡子额必伦继承,但皇太极并不允许,并很快对正蓝旗举起屠刀。
当年十二月,就由正蓝旗属人冷僧机举报莽古尔泰兄弟图谋不轨事件,拉开正蓝旗整改重组的序幕。莽古济公主和异父兄昂阿拉、侄子额必伦等人被杀,衮代娘家的家主、正蓝旗的实权人物爱巴理·阿格巴彦的孙子,及其亲信也都被一起铲除,爱巴理的亲族兄弟勿论长幼,“俱凌于市”。
曾经在天命、天聪朝显赫一时的沙济富察氏就此团灭,相关的信息也多被销毁。如果单从史料看,根本看不出沙济富察氏曾经在大清进关之前显赫过。不过,在《满文老档》中去认真检索爱巴理,还是会发现沙济富察氏在史料中被掩埋的蛛丝马迹的。
身为沙济富察氏三房又是怎么从正蓝旗清洗事件中脱身而出呢?是因为马齐马武李荣保的曾祖父、曾经的正蓝旗佐领之一的哈什屯,在该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卖主求荣角色,所以才摇身一变成为皇太极的亲信,从正蓝旗被划到镶黄旗。
人间七月,百花烂漫、芳菲无限。四爷从容去畅春园请安,脚步沉重地回来府邸,却见万福堂前檐下摆着一坛又一坛封好的福州福矛老窖,还有十几篓子西瓜码在堂前老楸树下。一眼瞥见里头四福晋和年侧福晋看纳彩礼布料,陈格格、其其格几个人在旁出主意,便踱了进去。见他进来,几个人忙都起身相迎。外头跟着嬷嬷刚好进来的戴铎忙抢上一步跪了叩头道:“奴才戴铎叩见主子!给四福晋请安,给年侧福晋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
“嗯。”四爷瞟一眼外头的礼物,一摆手坐了,接过四福晋递过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问道:“回来了?几时到的?”戴铎外任几年,吃得又圆又胖,脸上放光,短粗的身材,裹着一身蓝缎夹袍,透着一身精明气。因见四爷一脸不快,小心答道:“奴才昨儿回来的,遵主子的吩咐,先去畅春园给皇上请安。今儿一早进来,爷已经出去……”说着,呈上礼单。四爷接过略看一眼便撂在一边,略一顿,发作道:“天下至无情无义之人你戴铎算一个。年年节节,就用这些个东西搪塞爷!每次来信不是哭穷就是哭穷,好没意思!酒,爷素来不吃,没有长熟的西瓜,捂熟了怎么用?你还是拉出去,到市集上卖了,回去的盘缠也省了爷赏!”
戴铎一声儿不敢言语,只低头听他训斥。四福晋笑道:“爷,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发脾气,今儿办差哪里不顺心?”四爷长出一口气,颓然说道:“爷哪里还有差事办……都撤了。正好,无事一身轻!明儿就领着你们去西郊庄子上散心。”
他发泄了一阵,心绪略好一点,看着戴铎道:“你主子心情坏透了,数落你几句,你别怪。”戴铎忙赔笑道:“奴才怎敢!主子教训是为奴才好。再说,主子不发作奴才又发作谁呢?”
四爷表情淡淡,起身抬脚,朝后书房而来。戴铎麻利地跟着。身后四福晋年侧福晋等人面面相觑,看四爷的身影一拐弯贤淑端庄的面容没绷住,差点欢呼出来,赶紧地用手捂着嘴,只有眼睛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爷无事一身轻了!要带一家人出去玩了!
四爷感受到几分后院女子激动的情绪,那表情看在戴铎的眼里,越发,嗯,不快了。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到了如意斋门口,就听到性音洪亮的大嗓门:“你们看看这份邸报,昨儿是施世纶,今儿是赵申乔、张伯行,全都革职拿问!真有点树倒猢狲散的样子,也不管人寒心不寒心!外头风言说皇上年老糊涂了,和尚觉得倒不像,只这样下去,还了得?”
四爷咳嗽一声,上来台阶进来屋子,屋里人除了邬思道都站起来行礼。四爷随意地挥手,直直地躺在躺椅上摇啊摇。有点点头疼,抬手按按眉心。脚边的大胖猫喵喵两声,跳上他的膝盖,四爷搂着在怀里撸猫儿,表情和猫儿一样骄矜——娇气且矜持。
性音、文觉等人面面相觑,一起看戴铎。戴铎暗暗挤挤眼:四爷心情不好那。
邬思道转着轮椅过来,轻声叹息:“皇上一片仁慈之心,计之深远。四爷,您要多多体会。”
“要娶儿媳妇的兴奋忍不住呀。”四爷表示,他是一个疼孩子开心孩子终于要大婚的好阿玛。众人一愣,不是因为被撸了差事?邬思道笑笑:“四爷,这门亲事确实是极合适。”
咳咳。
众人更是发愣:这一支富察氏哪里合适?还不如给弘晖阿哥直接选蒙古贵女那。
四爷感受到众人的怨念,四爷坚决不承认自己矫情,懒懒地掀开眼皮,看一眼嘲笑自己的邬思道,对众人解释道:“爷对这个指婚高兴得很。吉林富察氏,家风蔚然,虽然远在关外。正黄旗马佳氏也可以,马佳氏图海,他的儿孙教导的都好,孙女儿也好,不知道能不能指婚给弘晖后面的孩子们。”
文觉脱口而出:“吉林富察氏,虽然远在关外,但人丁兴旺,且手握兵权。正黄旗马佳氏图海公,虽然是新贵,但后继有人,家族实力大,皇上很可能都留给排行十以后的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