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佛堂前供奉的紫檀匣子里,有一本拉萨喇嘛亲手抄写的《金刚经》,你去看看。”
!!!
没有什么你憋着几百年憋出来的大招,急欲释放,一抒胸臆,你等着看你的敌人愤怒、惊慌失措,不甘心,不敢置信,可结果敌人不咸不淡地嫌弃一句:“你的脸色真难看……你需要念念佛……”来的要人愤怒。
此刻的八爷就是!
他霍然站起来,举起来放炒货的方圆盆就要砸过去,混账雍正翻书的眼角余光扫过来:“我看这瓜子炒的香,我想多吃点。”
四爷:“……”
八爷恨得呀,恨不得给自己一头砸下去!砸碎自己的条件反射!砸死算了!
四爷不搭理他的神经质,摆摆手示意他去佛堂,挽袖提笔再要写字,砚台里的墨汁不多了,吩咐一声:“苏培盛,进来研墨。”
“奴才来了。”苏培盛答应一声,端着一碗清水推门进来,一眼看见八爷同手同脚的,身体僵硬跟僵尸一样朝外蹦,真是蹦,不是走。瞬间门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双手条件反射地护着他的清水碗。
苏培盛护着碗在胸口,小碎步发挥最大的速度跑到四爷跟前,才敢有勇气再看八爷一眼,八爷已经到门口了,但那背影也是鬼气森森的要人瘆得慌。
“爷,八爷……?”
四爷漫不经心地写批注:“魔障了,去隔壁佛堂念佛。金圣叹批注唐诗的那本书,找来。”
“哦哦……在书架第三层架子上。”
苏培盛放心了,八爷是真中邪了,八爷去念佛了,那就是好了。走到书架上找来四爷要的书,轻轻放在四爷身边,定定心在心里念念佛,在砚台里滴上些许清水,在小抽屉里找出来墨条,慢慢地研磨,可他自己没有发觉,以前他研墨都是站在书桌外侧,生怕挡着四爷进出,这次却是站在书桌里侧,身体还不断地朝四爷靠近。
光线被挡住了,书本上落下来一片阴影,四爷一抬头,发现苏培盛脑门上的细汗,脸还白生生的,抬手捏捏眉心。
汗阿玛派人跟着胤祥,监视之外也是一层保护。四爷本来稍稍放心的,可是此刻又不敢放心了。老八疯了,汗阿玛再防备老八动手,他也想不到老八会发疯。四爷沉思片刻,放下书本,在桌案上拿过来两张信纸,用左手写了几个符号。
“派人去叫来麦克。”
苏培盛一个寒战,瞬间门人不怕了面色严肃:“嗻!”
小跑着出来书房,苏培盛快速找来自己的心腹小厮,命他去基督教北京分会找麦克传教士。冬天的太阳暖融融的落在身上,要将人的骨头都晒酥了,他看着小厮跑走的身影,抬头看看头顶鸡蛋黄的太阳,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转身跑回去书房。
还是四爷身边安全,鬼怪不得近身。
金圣叹是古今第一批注大家,他的唐诗批注乃是华夏文坛的一朵奇迹花,艳丽富华到入骨三分,后人都说“金圣叹没有活到批注《红楼梦》,和海棠无香一样,要人遗憾。”四爷深感认同。
四爷看书看的认真,念完佛的八爷赖在这里跟着看书,他这模样不敢回家,试探沾染一点混账雍正的阳气,缓一缓。
傍晚时分,收到邀请的三爷夫妻、五爷夫妻、六爷福晋等人都来了。四福晋在后院菜地两个茅屋摆开男女两份烤鹿肉、羊肉涮锅,赏残雪看夜景好不热闹。四福晋喝得醉了,屋里烤肉的烟熏要她透不过来气,遂趴到窗边深深的几个呼吸,一眼看见对面茅屋窗口,隐约可见的一个身影,穿大红长袍,脸色略微苍白,但半张脸线条流畅立体的就是自家爷!她身体快于脑袋,站起来从窗户使劲探出去,想把自家爷看的更清楚一些!
八爷走了过来,向三爷说着什么,然后侧身让五爷过去。紧随其后的十二爷,突然停下,抬头看过来,九爷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然后就看到抓住窗棱,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的,四嫂!四福晋赶忙缩回来,站直了身子恢复端庄模样。两人都瞪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再盯四哥的位置,一起给四嫂打千儿行礼,人还没起来就爆发一阵豪迈大笑。四福晋在窗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十二爷胤裪笑得直不起来腰,九爷胤禟更是恨不得笑得掀翻屋顶,两人一边笑一边还喊着:“四哥,你看四嫂着急看你那。”
天色全黑,门上的红绢灯笼和屋里的蜡烛一盏盏点亮,天地万物于朦朦胧胧中多了“雾里看花”的美。人都聚在桌上吃菜品酒,只有四福晋站在窗边坐着,娇笑声猜拳声从身边传来。她伏在窗口,随意地看着外头的丫鬟小厮们忙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十三福晋说话。
十三福晋低声叫道:“四嫂!”她“嗯”了一声回头看她,却见她憋着笑站在身后,抖着肩低着头,四福晋疑惑地转回头向对面看去。看见自家爷起身看过来,接着八弟走过来,长身玉立,两个人并排站在窗口。
隔窗望去烛火一明一灭之间门,两人的脸忽隐忽现。她下意识地站起,心想着,这玉般的兄弟两个,今日并排而立,但终有一日要兵戎相见,你死我活。虽对着良辰美景,一丝哀伤却从心里泛起。十三福晋在身后拽她衣袖,这才发觉她竟只是痴看着对面的自家爷。忙挤了个笑容出来,对面八爷打千儿请安。四福晋抬了抬手,缓缓站直了身体。
康熙六十年要过去了。
康熙六十一年要来临了。
大清男女老少都欢呼于康熙又熬过一个冬天,身体硬朗,今年的春节过的越发喜庆。祭祀先祖,是春节期间门一项隆重的民俗活动。各家各户都要把家谱、祖先像、牌位等供于上厅,摆好供桌、香炉、供品,家长主祭,烧香叩拜,给祖先拜年。紫禁城中的皇帝也不例外,过年的一项重要活动就是奉先殿祭祖。
祭祀前三天,内官在乾清门内设黄案,立斋戒牌或铜人,表示皇帝即日开始斋戒,期间门不得饮酒、茹荤、处理刑事案件,并要沐浴更衣,保持整洁。
康熙依旧命四爷代替。
朝臣们开始嘀咕了,很多人都开始猜测,到底皇上您老人家什么意思啊?按道理,这个时候,康熙应该开始给继承人铺路了。可是康熙表面上对每一个皇子的态度都一样,出宫遛弯儿去了一趟三爷家,还要去四爷家、五爷家……坐坐。日常赏赐也是不偏不厚的,可明显地越发重视四爷啊。
活阎王四爷啊。
难道是四爷最没有野心?皇上宠着也有安全感?
极少人替四爷高兴。大部分人开始着急。
正好大过节的,虽然忙碌交际来往,可都有点自己时间门,八爷党剩下的铁杆们聚集在八爷的书房,坐立不安,焦躁地一口一口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