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上的人不安地动了动,惴惴问他:“公子……是还要再来么?”
这话已然问过一回,方才尚能说是受药性所驱,与周旋不开,那这时候再来,就太不该了。
人做不到自控,驭使不了自身行为,与无知走兽有何分别。
谢枝山抽回手,在一地乱洒的干草堆中寻到衣物,可他才坐起身,却发现那姑娘也跟过来,且抬起两臂,欲要替他穿衣。
光致致的削肩与隆隆轮廓送进目中,谢枝山有些慌乱。他急撇开眼,伸手扯来衣料盖住自己:“你穿你的就好,不必理会我。”
姑娘没再动了,但也没听话去穿自己的衣裳,谢枝山很不自在,又有些不耐:“怎么?”
她无所适从,将一双眼望过来,视线从上跌到下,支吾道:“公子……那是我的兜衣。”
片刻愕然,谢枝山的脸一重又一重地红起来,他完完全全转过身,再揭起那片轻飘飘的衣料递回去:“抱歉,我并非故意。”
“……没关系。”一道怯怯的声音后,兜衣被接走。
谢枝山松了口气,他支腿朝前挪了挪,与她各据一处,沉默且快速地套好了衣裳,再站起身来,面朝墙壁立着。
略等一会儿,听得身后人轻声唤:“公子,我穿好了。”
谢枝山没有回身,只送出一句:“你可以走了。”
她没有说话,但投射到墙面的影子动了动,是朝他行了个礼。
牢室门开,人走了出去。
谢枝山仍以旧姿势站着,静立良久,方才转过身。
他蹲下身,正欲清理那满地乱草,却意外瞧见了那支头簪。
簪子是银质的,通体雕着花藤,簪末则顶一粒红珠,乍眼看过去,好似檐下灯笼。
想了想,谢枝山将那银簪收起,继续将杂草整理好。
然而盘腿打坐时,他掀开袍摆,又见一团刺眼的血渍。血点早已晕开,牢牢扒住了衣料的经纬。
据此,忽地想起方才这袍衫垫在身下时的场景,更记得她拿头撞他的肩,两个眼眶都吃了泪,再濛濛地看着他。
似哀求,似勾逗。
舌尖好似还能尝到那一簇芽边,脆又润,且似拥雪,灼人眼皮。
心跳忽又撞了起来,且呼吸乱开两轮,谢枝山后知后觉那药性有多强,竟是一波又一波的来。
他席地而坐,支正肩背,十指结了个定印,再闭起眼来。
念诀入静,心力渐起,慢慢地,将那股妄念压了下去。
只没想到的是,还能与那姑娘再有会面。
分明他托狱卒带话,让家中再别往这处送人,否则他立马停止进食,可几日之后,她却再度出现了。
他自是不悦,而她见勾缠无用,眼泪扑扑地落下来:“公子若不想再碰我,也无妨的,但求公子别要赶我走……”
谢枝山皱眉:“有人威胁你了?”
姑娘只顾落泪,并不答他。
多问一句,她甚至抱着裙子坐到地上:“求公子发发善心,让我在这里待着,一夜就好!”
谢枝山凝目,想她肯定是听过威吓的话。但他了解府里人,不大可能真对她做什么,然而她明显不会信他,且瞧那坐地的无赖样,是打定了主意要待在这里。
说来倒也招笑,死牢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人要硬留。
左右赶是赶不走,还可能把动静闹大,谢枝山沉吟片刻,与她约法三章,遵守了才可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