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琼没有辜负王经略的期望,果然带着麾下两个指挥杀到了香子城。”
“岂料,将香子城团团围住的木征大军早已摆开阵势,等着他们……”
“天将亮的时候,田琼田校尉,战至最后一人。他身上的衣袍被敌军的鲜血所浸透,放眼四顾,身边再无一个袍泽尚能站在这香子城前。”
“田校尉所做之事,是找到他那个指挥所携带的神臂弓,将之一一毁去。”
长庆楼上的听众们齐齐发出好奇的一声:“咦?”
明远垂下眼帘,知道这是讲古先生在故弄玄虚。
神臂弓是大宋军中的神兵利器,军中的规矩,即使是吃了败仗,宋军在退却之前也必须摧毁所携带的神臂弓,以防止契丹或是西夏党项人获取之后仿制。
但是,战场之上的情势瞬息万变,田琼在战至最后一人的情况下,未必还能有机会找到袍泽们留下的神臂弓,再一一毁去。这估计是讲古先生的自行“发挥”。
可这还是触动了听众们的心弦,长庆楼上一片唏嘘。
谁知这讲古先生话锋一转,突然道:“就在木征的羌兵举着刀剑,向田校尉逼近的时候,忽听大地震颤,远处又一队骑兵如疾风扫叶般赶到。田校尉一下子认出了领军之人,狂喜高呼:‘种昭武,是种昭武来啦!’……”
明远听讲古先生讲完这一段,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顺手取过放在桌边的“凤头酒”,就着苇管吸了一大口。
而此刻,长庆楼上也是扬眉吐气。食客们听到最后,纷纷举杯庆祝,赏钱像是雨点一样掉落在讲古先生事先准备好的钱筐里。
事实是在河州之战中,王韶接连派遣田琼、种建中两支骑兵,支援香子城,最终将木征活生生拖在香子城下,待到王韶腾出手来,与折可适王君万等将合围,将木征的兵兜在包围之中,阵斩八千余人,夺得良马近万匹。
阵斩八千,这几乎是一个破记录的数字。
最终木征几乎全军覆没,孤身逃离河州,与湟州前来的援军会合,逃往洮州。
这是熙河开边以来,大宋西军取得的最大一场胜利。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田琼与种建中奋不顾身,在香子城下阻击木征。
田琼是第一批,几乎全军覆没。
但多亏种建中所率的第二批援军赶到,救下了田琼和他身边的最后几人,随后直突入木征中军,势不可挡,将木征麾下众将吓得魂不附体,阵势大乱。
于是王韶的大军才能及时赶到,给木征以迎头痛击。
当然,明远在官署看到的邸报,上面只有干巴巴的战报描述,而此刻长庆楼上讲古先生,则是添油加醋,该扬时扬,该抑时抑,该转折时转折……听起来更加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但无论是朝廷邸报,还是讲古先生的讲述,都只字未提“火器”。
想必是宋廷严格封锁了消息——讲古先生知道神臂弓,却不知道比神臂弓更加厉害的大杀器。
只有明远一人知道——这一役里火器是绝对建功了的。
因为明远一下子得到了将近500点的蝴蝶值。
嘚瑟的他。
此刻长庆楼上欢腾一片,然而倚在柜台后的大掌柜明巡,却望着玻璃窗外的天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这老天爷肯下点儿雨……就更好了!”
明巡这番话宛若给烹油烈火上浇了一瓢凉水,气氛稍微冷下来那么一丁点儿。
明远也不由得转向窗外。
汴京街道两侧栽种的树木正努力发着新芽。
确实,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