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建中一声号令,他们整齐划一地拉下了铳栓,黑洞洞的铳口对准屈热遮。
无论是哪一边,这四十人的出现,都令西夏将帅打了一个寒噤,背心冒出冷汗。
自从宋军出征,五路伐夏,火器的“凶名”就在西夏境内广为传播。
如今人们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天雷”了,也知道用水攻可以让火器的火药失效——可是西夏人很清楚,哪怕你再勇武防护再多,以血肉之躯面对火器,就什么都不是。
梁乙埋赶紧下令:“屈热遮回来!”
庞然大物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流露出不情不愿的眼神,缓缓退回,回到梁乙埋身边。
那四十人见好就收,种建中一声下令,他们纷纷收起手中的火铳,退回阵中。
此刻明远身上也是一样,出了一身冷汗——这四十人手中的,基本上是最后一批火器的弹药了。
种建中带队千里奔袭,辎重补给极为不易。甚至到了最后,熙河路大军都要靠着抢夺西夏大军的粮草补给求生。
火器的弹药所剩无几,明远与种建中商量过,能省着点用,就省着点用。
但即便如此,这些火器,还是以它的悍悍“凶名”,吓退了看起来无比勇猛可怕的屈热遮。
梁乙埋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唤回屈热遮之后,开口冷冷地道:“大王,这样又如何?”
“十万大军围困你等,区区四十枚火铳,就可以保你夺得一切吗?”
秉常知道舅舅说得不假,脸色一白。
但他又强词夺理道:“什么叫做‘夺得一切’?我才是西夏国主!你等篡权夺位,妄启战端,这么多年来,累得我大夏国人丁凋零,十室九空……这才是你等要留给我的大夏吗?”
梁乙埋一句话说错,被秉常抓住里的痛脚,脸上不免一红。
这时,梁乙埋身后人影晃动。只见西夏太后梁氏的舆轿缓缓上前。
梁乙埋比出一个手势,梁太后这方面自上而下,全部鸦雀无声,静候梁太后开口。
梁太后温言道:“秉常,别闹!”
她语调温柔,仿佛还是面对当年那个无法反抗的孩子。
“汉人都是骗你的。”
李秉常被她这样一激,突然高声道:“母后,你也是汉人啊!”
秉常转向梁乙埋:“舅舅……国相也是汉人!”
“汉人胡人,都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过活,又有什么分别?”
梁太后万万没想到秉常的口才竟变得这么好,更令她吃惊的是,这孩子,如今竟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顶撞她,令她下不来台。梁太后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才好。
李秉常却继续道:“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不都在盼着自己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吗?”
这倒是大实话!
在场每一个人都这么想。
“如今有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的方法,为什么还要彼此你打我,我打你,你杀我,我杀你呢?”
梁太后听到这里,突然提高声音道:“胡说!”
“这世上的道理便是如此,你打过来,我打过去,总有一方是输家,哪有大家一起过上好日子这种说法?”
她见到秉常还在对面摇头,眼光顿时变得狠辣。
“汉人就是在骗你!”
梁太后一偏头,朝梁乙埋那里比出一个手势。
“秉常,莫要怪母后!”
她紧接着下令:“铁鹞子,尽忠为主的时候到了。向李秉常那里冲锋!”
一言既出,连梁乙埋的脸色都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