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店里不忙,服务员阿姨端着托盘,和米饭送来的还有一碗海带汤。
“多吃点,你们学习太累脑子了。”
蒋诵愣了一下,看着碗里冒尖的米饭还有满满的海带汤,心底忽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悲伤,这句话她曾无数次渴望过。
高中那三年,不管学习到多晚,都是饿着肚子睡觉的。
她眼眶微红,虽然胃里已经饱了,却不想浪费这份好意的关心,把饭倒扣进锅里,用勺子搅拌,一口接一口地吃进肚子里。
来到这以后,几乎每顿饭都吃撑,赚的那些钱,都在病态般地补偿过去十几年的匮乏。
……
小店紧挨着高中,这会大概是课间休息,外面学生不多,稀稀拉拉地在操场上遛弯散步。
冬天还没过去,校内靠着围栏栽着常青树,在一个个攒起的雪堆上长出翠绿,让沉在寒意的小城显得生机勃勃。
不过,最具生机的,是那些穿着校服,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
蒋诵站在操场外,看到刚才店里隔壁桌的三个女生。她们倚在单杠边,一个拿书,故作严厉地板着脸,剩下两个在磕磕巴巴默背。
真好。
暮色苍茫,黄昏的气温有些冷,身后是一条小巷,少有车经过,却在她悄悄抹眼泪时,身后传来漏电似的车笛声。
沈灼脑袋探出车窗,冲她背影喊:“喂,对门,回家不?”
蒋诵把眼泪擦干,回头,还是那辆破车,还是那件黑棉袄,人倒是和往常不一样,头发剃了,变成毛寸,光秃秃的。
看着像刚从里面放出来的。
他又喊一嗓子:“上车,稍着你。”
态度热情亲切,还真像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蒋诵坐进副驾驶,车窗大开,寒风直吹面门,她摸索着找门里侧的开关,沈灼一脚油门,告诉她:“窗户坏了,关不上。”
她后悔上车了。
可惜车早已驶进车流,她拢了下棉袄,缩在座椅边躲风吹。沈灼放慢车速,在下一个路口转弯,确实和周奶奶说的一样嘴碎,一直单口输出。
“妹妹,等会儿你问问你爸妈呗,房子他们租的,指定有联系方式。”
“等哥把钱要到了,分你三百,行不。”
“唉,对了,你咋在学校外面站着,逃课了?”
蒋诵终于忍不住,直起上身,脸色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冻的,苍白里隐隐透着青,手也着急地扒着车窗边缘。
“停车!”
沈灼莫名其妙,现在的小孩脾气怎么捉摸不透,不说话也就算了,听到不爱听的是真不给面子。
他放慢车速,看着窗外的小区门口,皱眉说:“这马上都到家了。”
“停…”蒋诵捂着嘴,眼睛通红,“我想吐。”
……
路边的垃圾桶旁,蒋诵弓着腰,涕泪俱下,刚吃的那些还来不及消化就原路返回。她手把着垃圾桶边缘,胃里一波一波地涌动,每一次涌动都带来失控。
直到吐到没有东西可吐,只剩干呕,才满脸泪痕地直起身。
沈灼皱着脸把矿泉水盖子拧开,瞥了一眼垃圾桶,把水递给她,挺无语地说:“你这是吃自助去了吧,怎么能把自己撑吐了。”
蒋诵没说话,喝了口矿泉水,仰头漱口,低头吐出去。
自从来到这,已经是第四次吐了,吃太少的痛苦她了解,现在,吃太多的难受也体会到了,可却病态似的,控制不了自己。
她拿着水往小区里走,沈灼去开车,追上她后,隔着车门和她说话。
“你晕车啊?”
蒋诵点头。
“害,你不早说,这事儿怪我,刚在路口小秀了下漂移大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