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卧室吹进一股风,诡异地变得明亮,窗外蓝天白云,温度适宜,花开了,簌簌地被暖风吹落。
空气弥漫着清香,小鸟欢快的叽叽喳喳,却渐渐变成人语:来啊~你来啊。
刺耳的女声还在继续。
“看到了吗,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好天气。”
看到了,听到了,窗外的鸟叫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了频率,不再是尖细的声调,而是细密的鼓点。
心跳加速,喘不过气,她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身体没有重量地往窗边走,像一具傀儡,不受控制。
忽然,另一个声音撕破结界,强势灌入耳膜。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空洞的声调被这段激昂的广场舞曲压制,声音也弱了几分。
“蒋诵,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不会怕了吧?”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你不恨他们了吗?他们生下你,却苛待你,从小把你当保姆使唤,长大了不让你上学,还要抢走你辛苦赚来的钱。”
——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蒋诵,快来啊,跳下去吧,一点都不疼…”
——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鼓点和震耳欲聋的DJ曲在大脑里循环,蒋诵额头渗出潮湿的凉汗,脚趾活动,终于有了知觉。
眼睛睁开的同时,五音不全的男声穿透墙壁,高音喊不上去,像个被撞瘪的破锣。
“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唉唉~”
梦境被驱散,蒋诵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睡衣早已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这种不舒适终于让她有了回归现实世界的实感。
冬季清晨,天刚蒙蒙亮,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寒风直吹进来,吹得旧窗帘呼呼嗒嗒地飞舞。
她抹掉额头的汗,直接披着被子下床,去把窗户关紧。
噪音还在继续,只不过已经从《最炫民族风》切换到《奢香夫人》了。
蒋诵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脸色苍白。之前厌恶的噪音现在也不觉得烦了,梦境虽然消散,但被扼制身体的恐怖感却刻在脑海里。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选产生择动摇。
死,好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出门时,依旧很‘巧’地偶遇沈灼,他双手插兜,撇着步子走在前面,自顾自地和她闲聊。
“本来以为你是学生,我怕打扰你学习,好几天没放音乐,昨天才听说,你…”他突然回头,很认真地问:“你不上学了?”
蒋诵情绪低沉,却也做不出来被冒犯的样子,只是平淡地回答。
“嗯。”
眼前的男人似乎不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隐私’这种东西,说话总是直白又扎心,“你才多大,还没成年吧,你家人不管啊?”
蒋诵轻吐了一口浊气,不想回答,脚步加快,越过他的肩膀往下走。
并先一步推开单元门。
破旧的面包车就在门口,沈灼紧跟着她出来,手指转着车钥匙,随口说:“去哪啊,我捎着你。”
蒋诵摇头,“不用。”
沈灼以为当了一阵子邻居,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没想到她不爱说话也就算了,个性也很奇怪,冷一天热一天的,忍不住逗她:“妹妹,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躲我呢。”
蒋诵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