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诵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酸掉的白菜帮?
不确定,再咬一口,她很慢地细嚼着。
貌似是发酵后的白菜,和肉末搭配,混合在一起是奇怪的味道,咬着咯吱咯吱响,倒没有难吃,只是陌生。
沈灼一口塞了半个,窄瘦的脸颊鼓囊着,瞅着她吃饼和咽药似的费劲,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要不喝点粥呢。”
周奶奶去洗了手,解下围裙,笑眯眯地挨着她坐下,看她手里拿着圆圆的馅饼,上面只咬了两个小小的豁口。
难吃是不可能的,旁边的沈灼已经狼吞虎咽吃完两个了。
“别客气啊,我烙这么多呢。”
蒋诵笑着点头,又咬了一口。
夜幕降临,这里的傍晚不给人喘息时间,太阳刚落到地平线,视野马上变得混沌,恍惚一怔,天就黑了。
小院安静,室内干燥温暖,四四方方的小饭桌,一老一小围坐着。
沈灼早就吃完了,大剌剌地摊在沙发上,无聊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狗。
蒋诵坐在桌边,艰难吃完一个,粥还剩半碗,很小口地喝。
周奶奶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讲着外面的小园。
“去年年头还挺好,秋天的白菜都那么大一颗,一点虫害没遭着,我自己也吃不完呐,没办法,只能腌上了。”
“等开春了,天气暖和,我再买点地膜,先扣点小菜,哎呀,也不知道去年栽的草莓今年会不会变多,卖苗的说能铺得满园…”
直到蒋诵吃完,周奶奶还在说。从春说到了秋,正说到秋天的南瓜顺着栏杆爬走了,隔壁的隔壁还吃到两个。
回去时,两人走在昏昏黄黄的楼道里,蒋诵拎着打包的馅饼,跟在后面,脚步没有一点声音。
突然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周奶奶很爱她的菜园。”
沈灼下意识回头,正对上她刚好抬起的,营养不良的脸。
光是暗的,眼前的女孩半隐进斑驳破旧的阴影里,定格成上个世纪的老照片,不像真实存在的人。
或许稍不注意,她就会凭空消失。
冬夜昏沉,她的身体散发出的哀伤层层叠叠弥漫开来,触到他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莫名的,想过去牵她的手。
他眼神闪了闪,压下奇怪的联想,故意夸张地说:“是啊,那可是她的命根子。”
***
蒋诵连续两天没睡好。
月缺,窗外黑得深不见底,她蜷缩在被窝里,手冷,脚也冷,胃也没有舒服的时候,不是饿得扭痛,就是撑得想吐。
租这个房子的时候,她第一看中的就是楼高,六楼,顶层。陈欣欣就是这个高度走的,很干脆,很痛快。
就像当初两人约好的一样,她不会失约,只是见识到世人对待死亡的嘴脸,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单纯地想死个清净。
可此刻,她想到周奶奶寄予厚望的菜园,踌躇不决。
凌晨四点的北方,像盘古没开的天,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她不知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被窝冰凉,额头却一波一波地冒汗。
耳边传来诡异的窸窣,忽远忽近,凄厉的女声不知是笑还是哭,“蒋诵~来啊,我等你很久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
“蒋诵,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你觉得你活着有意思了吗?”
……
蒋诵神志清醒,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手和脚仿佛被麻绳绑到床上,任她心里着急,也只能看到眼前场景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