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睡梦中,耳边一片嘈杂,似有爆竹唢呐的声响,醒来时方知是他的错觉。
这个院子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外面的声音,谢斐就算不曾出去过,也知道这里一定是杳无人烟。
那侍卫给他倒了一杯酒,递上前,“今日镇北王大婚,请您喝一杯喜酒。”
话音刚落,谢斐瞳孔猛的一震,手指当即抓紧枕下的薄褥:“你说什么?”
侍卫笑了笑,怕他没听明白,复又解释一遍:“今日镇北王迎娶武定侯沈家七娘,他还念着昔日父子情分,请您喝杯喜酒,只不过今日接亲事务繁忙,不能亲自过来,遂派遣属下前来,还请您见谅。”
木床吱呀吱呀地响动起来,谢斐冷冷笑着,浑身都在颤抖。
他终究是娶了她……
他已经把他折磨成这样,娶妻之日还要来诛他的心。
“大好的日子,您就别晦气了。”侍卫替他抹去眼泪,把酒递到他嘴边往下灌,“放心,没毒,王爷若真想取您的性命,也不会等到今日,更没必要使用这种手段,您喝了喜酒,属下也好回去交差。”
冷酒一路从喉中灌入肠胃,谢斐喝了吐,吐了喝,满脸烧红,狼狈不堪,毫无还手之力。
镇北王府。
算起来也是第二次嫁给他了,而镇北王府明明又是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今日回来,沈嫣却隐隐有种陌生和眩晕之感。
也许是发上的金冠太重,也许鞭炮声太吵,也许是那只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太过滚烫,她全程木木地跟着全福太太的指示跨火盆、跨马鞍,再登堂行夫妻之礼,然后就这么被推入洞房。
比起寻常人家的闹腾,离北堂已经显得清净很多,就算皇帝在此,也未必敢闹谢危楼的洞房,不过一路上奏乐欢笑声还是少不了。
进了洞房,坐上洒满红枣、花生、桂圆的描金拔步床,沈嫣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下来。
全福太太和众女眷一低头对上镇北王那天生带有三分威势的凤眸,只敢拘谨地走流程,到了掀盖头的时候,才开始笑闹着起哄。
这些前世和从前的婚礼上都经历过,可沈嫣一颗心还是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都在发汗。
待到明黄的烛光驱散盖头下的黑暗,她掀眸,对上一双红烛下风华万千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下子就让她溺进这片温柔的深海里。
他这个人很少笑,对外人是一贯的冷漠严肃,两辈子的笑容唯独都给了她。
到了饮合卺酒的时候,瓷白纤细的腕子绕过他坚实有力的手腕,她垂头抿了浅浅一口,辣得满脸烧红,然后就听到耳边一声轻笑,谢危楼喝完手中这一杯,也不顾什么规矩了,直接将她手里的酒拿过来一饮而尽。
出门宴客之前,谢危楼吩咐云苓和松音:“凤冠吉服太沉,你们先伺候夫人卸妆沐浴。”
两个丫鬟赶忙应下,松音面上虽不显,心中却觉得镇北王这一声“夫人”叫得未免也太熟稔了些,仿佛成亲多年的夫妻。
谢危楼交代完,又垂下头看沈嫣:“膳房准备了点心,自己先用些,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沈嫣小声地回了一句“好”。
谢危楼又看了她好一会,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粉腮,“我先过去。”
沈嫣望着他离开的挺拔背影,面颊绯红一片。
前世的新婚之夜非常可怕,沈嫣好几次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香-汗淋漓,梦中他宽大的掌心几乎将她的软-肉揉-搓变形,又被他蛮狠地箍紧腰-身,陷入更深的领地。
沈嫣紧紧闭着眼睛,这些她从来不敢回忆。
不知今夜会不会也是如此。
沈嫣催着云苓替她卸妆,沐浴更衣完毕,用了几块桂花糕,胡乱垫了垫肚子,便扒拉着鸳鸯戏水和多子多福的锦被钻了进去。
外面的喧闹声还不知要持续多久,等他回来,她肯定早就睡着了,到时候应该不至于将她从睡梦中啃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