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偏开头,低头看了他好一会。
“罗韧?”
“嗯?”
“她说,我其实不是她生的,是她捡的。”
罗韧动作稍稍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抬头看木代:“那你呢,你怎么想?”
木代叹气:“罗小刀,你这个人真是,从来也不大吃一惊。”
罗韧逗她:“大吃一惊是什么样子的,学来我看看?”
木代笑起来,轻声说:“但是很奇怪,我心里居然很高兴。”
她抬头看他:“我为什么会高兴呢?难道我嫌弃她的身份?我是不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罗韧说:“是因为,有些伤害,如果不是来自最亲近的人,我们会觉得更容易接受和原谅。”
木代沉默不语。
也许是这样吧,当听到项思兰说出,她只是被捡来的之后,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如释重负。
“谢谢你啊,罗韧。”
罗韧说:“不是说好了要互相麻烦,别这么见外吗?”
木代笑,她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罗韧心中一动,顿了顿,他低下头,轻轻吻她的唇。
木代的睫毛颤了颤,低声说:“车窗还没关呢……”
远处的夕阳只剩了一点点边角,有一只麻雀,衬着淡蓝色镶金的天幕,嗖的一下飞过来。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忽然间天翻地覆了,吻一样温柔。
中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意识似的,忽然睁了一下眼睛。
居然看到那只麻雀,惊奇地站在车窗沿上,小小的脚爪扒住了玻璃沿,激动地尾巴上的羽毛一抽一抽,背上负一道斜阳的金线,亮的刺眼。
回程终于提上日程,订好了第二天一早出发,罗韧赶各人回房收拾行李,又嘱咐晚上早些休息。
一干人中,属曹严华心情最为荡漾,鸟一样第一个飞出去,又忽的折回来。
对着木代说:“妹妹小师父,恭喜你这一趟,虚惊一场。”
一万三说:“哪有这么说话的,狗屁不通。”
曹严华说:“你懂什么。”
他卖弄:“我听过一种说法,这世上最叫人失望的欢喜,是空欢喜,而最叫人欢迎的惊吓,是一场虚惊。”
是啊,这一趟,可不是一场虚惊?
以为患病,以为杀人,以为举足无路,原来都只是一场虚惊。
以后祝福别人,要说:愿你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躲不过的惊吓都只是一场虚惊,收到的欢喜从无空欢喜。
木代眼眶一热,忽然从沙发上站起,伸出手臂搂住曹严华,凑到他耳边,说:“谢谢你啊,曹胖胖。”
曹严华呆若木鸡,这一刻像极了木偶,身不动心不动哪都不动,连昨天那只水影里的狗,都比他来的眼神灵动。
一万三纳闷地抬头看他:“曹胖胖,你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抱吧?”
真是造谣!莫大的侮辱!
曹严华大怒:“胡扯!我妈也抱过我!”
这一晚都睡的早,炎红砂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像是卸下了一块石头,说,木代,这趟终于结束了啊。
木代伸手揿了灯,在黑暗中慢慢闭上眼睛,说:“是呢。”
炎红砂低声呢喃着,她总有操心不完的事:罗韧说那个项思兰身体恢复不了了,你说她后面怎么过日子呢;警察还会找你吗,如果找你的话,你就配合他们吧,反正凶简现在在我们手上,那些去过腾马雕台的人应该不会再被凶简影响了……
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