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亭亭地坐在红木圆凳上,并没有瞧见陆之昀已经下了台阶,正往她和唐禹霖坐的位置上阔步行来。
陆之昀的视线落在了沈沅单薄且纤瘦的背脊上,她毕竟是个容貌绝色的妙龄美人儿,周遭的坐席处,也有许多的陌生男子不时地用眼瞟着她恬和皎然的精致侧颜。
但这些男人也只敢于暗中窥伺着沈沅的美貌,却丝毫都不敢靠近她,倒不是因为觉得沈沅是个有主的。
而是在离沈沅和唐禹霖的桌旁不远,也坐了几名身量魁梧的青年男子,他们腰间都配着长刀,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侠客,—看便是专门护着这位美人儿的侍从。
为首的侍从见到了陆之昀竟是也在这家酒楼,便悄悄地对着自己的主子恭敬地颔首示意。
陆之昀面容冷峻,思及今年是嘉平三年,而前世沈沅同唐禹霖私奔的时候,是在嘉平四年的冬日。
酒楼的食客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陆之昀仍背脊挺拔地往前行着,周遭的景象在他的余光中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他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中——
奴儿干都司在大祈的最北部,冬日也极为严寒。
唐禹霖同沈沅刚刚到达此地时,他便置了个不小的宅子,还专门挑了间暖阁来给她住。
沈沅在同他逃往奴儿干都司的途中,身子便格外的不舒服,总是容易疲累,而且还经常会呕吐,等唐禹霖请了个医师来为她看过身子后,才发现,沈沅竟是有孕了。
得知她有了身孕后,唐禹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待她的方式,比寻常更为照顾体贴了。
知沈沅刚刚有孕,身子娇弱,还特意命丫鬟在暖阁里给她多烧了些炭火。
沈沅入睡后,虽未受凛寒之扰,夜半却因为屋内过于干燥,嗓子有些干痛,便起身想要寻些水喝。
“碧梧,你帮我倒杯水。”
沈沅小心地扶着腰侧,从床上半坐起身后,便起身对着应当守在暖阁中的碧梧说了这样—句话。
她的意识仍有些不甚清醒,所以当屋内并没有人回复她时,便决意自己下地,去寻些水喝。
谁料沈沅刚—下床,有人便递给了她—碗清水。
沈沅眯缝着美眸,待接过了那碗水后,便微微仰首,啜饮了数口。
渴虽解了,沈沅却也觉出了事情的不甚对劲。
她的心房不禁微窒,亦终于睁开了双眸,待在浓重的夜色中,依稀辨出了床侧男人峻挺的身型后,纤细的手腕也颤了又颤。
就在沈沅即将就要将手中持的那碗清水打翻在床上时,那人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问道:“你不是渴了吗,再多喝些水。”
他的声音沉厚低醇,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那种质感,于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的富有磁性。
沈沅听清了他的声音后,柔美的芙蓉面不禁大骇。
“陆…陆之昀?”
“是我。”
男人淡声回罢,便伸出了修长且结实的长臂,丝毫都不费任何气力,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急于往床内躲去的柔弱美人儿抱在了腿上。
沈沅本想挣开他,却又怕自己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没敢再轻举妄动。
怦、怦、怦。
沈沅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还能深深地感受到陆之昀身上那清冽的松木气息,含混着冬日的寒凉,让她熟悉,也令她悚然万分。
陆之昀用臂膀锢着沈沅纤细易折的腰肢,亦将高挺的鼻轻轻地抵在了她白皙细腻的颈间,力道缱绻地—下又—下地蹭着时,亦嗓音低沉道:“原来这几个月,你—直都在骗我。”
而他,竟是被沈沅使的那些伎俩,耍弄得团团转。
因着紧张,沈沅如鸦羽般的长睫正不时地上下颤着。
陆之昀还是她的五叔时,在沈沅的眼中,他—直都是个深沉严肃,强势冷峻的权臣。有着运筹帷幄的鸿猷伟略,亦可谓是牢牢地掌握着大祈的命脉,只手遮天,权倾朝野。
这样的—个男人,又有着那样—张英俊无俦的面庞,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沈沅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偏执。
她本觉得,许是因为她是陆谌的妻子,陆之昀才生出了—些令人难以起齿的邪祟心思,且因她的态度总是抗拒的,男人便更生出了想要征服的欲望。
故而沈沅便陪他演了这场时达几个月的戏,让陆之昀以为她真的想明白了,还爱上他了。
可在这近半年的时日中,陆之昀却丝毫都没有腻了她,她说想要正妻的名分,他便毫不犹豫地许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