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牧秋是登上仙舫时,收到那封辞别信的。
信的内容不长,不过寥寥几笔,还有被墨汁涂抹过的痕迹,字迹又大又丑,普通人一眼便能看完整篇内容,何况向来一目十行的城阳老祖?
可他却捏着信,久久没动,薄薄的信笺都快被捏穿,郗鹤窥着自家师尊黑如锅底的脸色,唬得低下头不敢说话,心里直呼后悔,怎么就亲自把小狐狸精留下的信交给师尊了呢?这明显是银绒惹他不开心了!两夫夫的事,殃及了他这条无辜的池鱼,罪过罪过!
但总僵持在这里也不是事儿,仙舫上两百余名弟子还等着呢,郗鹤鼓起勇气:“师尊?他说了什么,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城阳牧秋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意往地上一掷:“不必!按原计划启程,回太微境。”
……师尊这态度,莫不是他们真的掰了?
不过郗鹤不敢再问,忙应下,退了出去。
待到自家徒弟出了门,城阳牧秋却黑着脸张开手,地上的纸团儿又重新回到他手上,上面的字迹虽丑,却很容易辨认,没什么歧义:“咱们恩怨两清,所以不好意思再叨扰,后会无期!”
他咀嚼着“恩怨两清”,“后会无期”两个词,又生出了把这纸团揉碎的冲动,却终究没舍得,反倒逐字逐句地研究起来,而后发现背面似乎还有墨迹,像是不小心拓印下了其他纸张上的文字。
难不成这不是初稿?
城阳牧秋拿出钻研上古残本术法的劲头,仔细辨认,终于勉强拼凑出拓印下的内容是什么:[狗男人,又打我屁股!好疼,今晚也只能撅着睡觉了,不过已经报仇了嘿嘿,在他的茶碗里吐了口水],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x”。
城阳牧秋:“…………”
这是……记仇吗?
他知道小毛团儿心眼小,却没想到心眼小到这种地步,简直睚眦必报!
不过……城阳牧秋忽然福至心灵,喃喃道:“原来如此。”
这些日子,宗门内外对于他和陈向晚的传闻,城阳牧秋也略知一二,但他一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除了当年被陈宗主提亲的时候,做了直接的回应之外,其余时候从不理会,懒得在这种长舌妇才关心的小事上浪费口舌。
可银绒大约是不一样的,小狐狸精这般锱铢必较,突然闷声不响地离开,必定有原因,应该就是……昨日他和陈向晚的谈话吧。
城阳牧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定是他误会了,才赌气离开,竟然还说什么“后会无期”,气性够大的。
“师尊,都已准备好——”郗鹤折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师尊手里的纸团,不由得顿了顿,而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问:“我们何时出发?”
城阳牧秋:“叫清田,清轩二人过来。”
“?”郗鹤,“是。”
清田和清轩二人从来没单独觐见过掌门师祖,在一群弟子歆羡而嫉妒的目光中,领命而去,却直到仙舫启程,也没再回去。
清田、清轩二人刚目送自家师门的仙舫升空远去,就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万剑宗陈少宗主,陈向晚一袭白衣,手持折扇,仍旧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儒雅风流,说话也叫人如沐春风,并不端架子:“可否向两位道友打听些事?”
二人忙道不敢,有事吩咐便是。
陈向晚:“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太微境所有人都走了,为何唯独你们二人留下来,可有什么要事吗?哦,如果涉及到秘密任务,便当在下没问过。”
“没什么秘密,”清田客客气气地说,“只是留我二人在此历练一番。”
陈向晚挑眉:“历练?”
清轩骄傲道:“掌门师祖器重我二人,亲自传授一套功法,命我二人在长洲修炼、体悟,当做历练!”
陈向晚:“没有别的事了?”
清轩:“对了!若是胡公子找回来,顺便把他带回太微境去。”
清田开始咳嗽。
陈向晚面色沉了沉,但很快又笑起来:“胡公子,是那只一招杀退无量宗、玄阴谷弟子的妖狐吗?怎么,他没跟着回太微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