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位喊声很激动,银绒捕捉到“老祖”这个关键词,不由得心中一动,扭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一转眼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城阳牧秋一袭玄色法衣,腰间别着一把银色长剑,单看容貌,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英俊高大,在章乙镇妇孺居多的街面上,显得尤为鹤立鸡群,只是面容竟有些憔悴。
是了,他们说他苦寻了陈向晚一路,担忧心上人,憔悴也正常。
银绒撇撇嘴,小声对陈向晚说:“我就说你该早些回家的吧,瞧他们都找到这里来了,得多担心呀。”
陈向晚:“……”
陈向晚惊大于喜,怀疑自己听错了、看错了,但,牧秋他的的确确就在眼前,这人一向对人不假辞色,就算陈向晚从前觉得他对自己与对别人不同,但也仅限于自己提出要求,他愿意迁就。
城阳衡什么时候会主动找人了?他脸上的担忧、惊喜和思念,种种情绪虽淡,却没逃过陈向晚的眼睛,被这样一个强大的、坐拥修真界第一仙府的男人惦念,很难不让人心潮涌动。
陈向晚按捺住心中波澜,向自家四位师兄打过招呼,便上前笑道:“你怎么找来了?”
城阳牧秋却皱起眉,“你们怎么在一起?”
正准备悄悄跑路的银绒:“……”
祖宗眼睛还挺好使,这都能看到他。
既然被看到了,银绒也不好再跑,收回迈出一半的脚,也挪过去,对城阳牧秋干干一笑:“好久不见啊。”
城阳牧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辞而别,就是为了跑到这里……吃糖人?”
“……”银绒看了看右手举着的新鲜出炉的糖人,那是只胖墩墩的小狐狸,用料很足,又圆又肥,憨态可掬,黄澄澄亮晶晶,散发出麦芽糖的诱人甜香。
“我没有不辞而别。”银绒一口将左手中剩下的糯米鸡整个吞下去,还舔了舔手指,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不是留了信吗。”
“你——”
“城阳老祖,您帮我们找到少宗主,大恩不言谢。只是,章乙镇的茶点整个修真界都有名,您一路舟车劳顿,不眠不休,都是为了少宗主,我等实在过意不去,请您老人家赏脸,去略坐坐,歇歇脚?”
玄鸾、玄姿、玄风、玄态四人其实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长相,却对看起来刚过弱冠的城阳牧秋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您老人家”,惹得路上一些妇人驻足,忍不住多看了城阳老祖几眼,红着脸小声议论。
城阳牧秋却没什么兴趣,正要拒绝,却见陈向晚捉住了准备再次溜走的银绒,低声说:“一起吧,就去你想吃的那家怡韵阁,他家的腐皮鸡丝卷和虎皮凤爪都是一绝。”
罢了,连正主都没要求他避嫌,若是一味推辞,反倒显得心里有鬼似的,为了证明自己已与祖宗断得干干净净,银绒吸了口口水:“那好吧。”
玄风试探道:“老祖?”
“……”城阳牧秋,“那便去吧。”
不到一个月前,才留下辞别信,以为此生不复相见,没想到这么快又坐在了同一张桌子边喝茶。
银绒是不喝茶的。
修真界的确有琵琶镇那种三不管地带,但更多的城镇都有修真世家庇护,章乙镇便是由星辉楼掌管,星辉楼全是女修,在她们的治下,镇中敢抛头露面的妇孺比较多,连怡韵阁的点心也比别处秀气精致,也更香甜,配得上它的名声。
银绒埋头吃得不亦乐乎——一桌子人也只有他一个吃得这般尽兴。
城阳牧秋从始至终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银绒,连口水都没喝,他老人家不发话,桌子上便没人敢打趣闲聊,万剑宗四人无声地交换了个眼色,都觉得如今的场面一定是银绒这个“外人”造成的——城阳老祖与他们少宗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四个是家臣,不算数,怎么一个外人也好意思在场吃吃喝喝?这让人家准道侣怎么说悄悄话、互诉衷肠?
何况这位“外人”还曾经与老祖传出过不清不楚的暧昧传闻,虽然一定是捕风捉影——朝雨道君修无情道,找道侣也一定找他们家少宗主这样有共同语言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和只媚妖纠缠不清呢——但银绒出现,一定也会搅了别人的胃口。
可“外人”银绒丝毫没有这层觉悟,一味埋头苦吃。
他身旁的小骨碟里还放着一支化了一半的麦芽糖做的小狐狸,银绒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打定主意只吃饭不说话,全程连头都没抬,只盯着满桌茶点。
偏偏陈向晚也丝毫没意识到被这只狐狸精搅了局,还替他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