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妸将胸朝前一挺,她兵服下是棉甲,棉甲内还有厚厚几层裹胸所用的布带。
“闪开!”甲士怒吼道。
“我是沈大人的兵,誓死也要跟随沈大人,若不让我跟着,那你现在就将我斩于剑下!把你的剑拿来杀死与你一起浴血抗敌的袍泽!杀啊!”王妸毫无畏惧,整个人继续向前。
甲士后退两步,竟不敢下手。
“这小兵是我从隆平府带过来的,若不让他上船,绍兴这么乱,恐怕要阴阳两隔了。”沈书同打头的甲士商量。
那甲士紧皱眉头,显得犹豫。
沈书摸遍了身上,平日钱都让张隋收着,他自己身上反所剩不多了。连着几张破钞一起给了甲士。沈书注意到,甲士的心思不在钱上,向来收钱能办事者,只要钱拿在手上,面上的表情便会有微妙的变化。
“后面还有船,让他坐载客的船走。”甲士命一手下带王妸下船,将钱钞一并揣在怀里,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大人,朱将军有令,尽快将你送回隆平,路上不要节外生枝,你是太守府的主簿,这里不是太守府。我们都是护卫朱将军的亲兵,也没有职责保护你的安全。这都是朱将军念及黄老先生的功劳,识相的就进去坐好,听从我们安排便是。”
“是,是。”沈书笑着说,朝王妸看了一眼,王妸极不情愿,力气上却挣扎不过,甲士将她送上了从绍兴城漂下的另一条小船。
城外不太平,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船上除却梢工,再无他人。王妸一脸焦急,坐到船头,侧身倚在船舷上。
沈书坐回船篷中,河水潺潺从船底滑过。
接到这些女子时,张隋应该就在附近。沈书知道张隋办事谨慎,就算人不在,也会留人盯着杂货铺,断不会把女人们留在那里。如果所料不错,张隋应该就隐藏在附近。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是一夜都没能散尽火|药燃烧的味道?沈书想到船篷外看看,甲士却上前。
那三人里的头看沈书一眼。
沈书身上的皮甲多处都破了,手臂和手掌都是伤,唯独脸洗得干净。江面上雨水砸了一片蜂窝。
“大人一介书生,身体孱弱,淋雨受了凉,小的们不好跟太守府交代。”
“你们也进来避避雨。”沈书就像看不见甲士们蔑视的神色,随和地说。
操桨的梢工无论晴雨,多是戴斗笠披蓑衣,既遮日头又遮雨。
甲士有些犹豫,三人对了一下眼色,还是进了船篷。
船上做饭的小炉子就放在船篷里,上面还盖着油布,并未打湿。沈书随身带着一个装茶叶的油纸包,抖出来煮开。
湿润的江风伴着清茶香气,引得梢工也从船头看来。
沈书分给甲士们一人一碗,这船上只有碗没有茶具。
喝过了茶,甲士们神色不似见面时那样冷峻,甚至有些好奇沈书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脸上又似乎有些遗憾,始终没有一丝笑意。
沈书视而不见,心里早已有数。收拾完碗,将残渣和剩下的水都泼在江中。江水浑浊,乃是连日暴雨,带起了河底的泥沙。雨势小了些,黄绿色的河水里不时飘过粗布衣衫、锅碗瓢盆,甚至女子的妆奁,男人的蓑衣。家里的农具木耙更是遍江都是。
沈书盯着河面发了一会呆。
朝阳从东面露了头,将金黄色的光染透整条河。
带头的甲士满脸难言之隐,蹲到沈书旁边,试图与他交谈。
“你是周仁的侄儿?”
沈书侧过脸,一瞬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白皙,皮肤竟像将要融化的白雪一般。
甲士一愣,暗骂果然是个小白脸。
“谁说的?”
甲士:“都这么说,你是不是?亲的侄儿?”
“不是。”沈书看到甲士松了口气,恶意地笑着说,“太尉才是我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