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嗤笑,他在朝中有多少可用的人,他心中有数,鄙夷道:“结交到谁?”
文老爷面无表情:“结交的人大多战死,当时哪里想到,当时只想到活着,和能战的人捆在一起。等到能看到曙光,谈论不是生死而是封赏的时候,只有东安郡王一家是盟友。”
“这盟友成了郡王,文家成了郡侯?还不如国公?”安王哼哼:“这盟友真不简单。”
文老爷淡淡:“不简单也罢,简单也罢,我们家因此和东安郡王走动的近,后面抹去爵封,代代有子弟在东安郡王帐下。”对安王看上一看:“皇上登基那年,葛通揪住东安郡王不放,娘娘因此才扯进去。”
安王绷直身子,眼角有不易觉察的抽动。即使没有皇后出面相助太子,计较八个美人平分,安王也会认为有母妃在的时候,比现在好。至少他不用费心思在宫中安插人,现在的就有自己母亲。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一回。”安王听下不去。
“殿下,那您应该知道娘娘是真的病故。”
安王瞬间怒声,咆哮道:“不可能!我问过给母妃看过病的太医,母妃素来用的是保养药汁,她没有旧疾!”
“心病,而殿下您就是她的旧疾!”文老爷又一次不顾尊卑,也有仗着是外家的意思,厉声而言。
……
厅上安静下来,像弦断无人听后的寂寞,又像是无情西风扫过落叶后的冷酷。安王在这寂静冷酷里瞪大了眼,不是看向说话的文老爷,而是茫然直视面前的那片墙壁。
有着一幅山水画,但安王也看不进去。他看到的只有淡金色而虚弱的面容,那是他最后一面见文妃。她吃力地对他一笑,话如风中最细的蛛丝:“太平。”
奶妈把安王带出去,没到半个时辰,有人出来宣称文妃身故。从此安王没了母亲。
在安王数年后查过太医诊治过文妃的旧医案,上写没有任何旧疾时,虽知道与为东安郡王求情有关,也难免认为是让人谋害。
文老爷把原因直指殿下,让安王如有水火相间中。一会儿烧的似发灰,一会儿冰的似成霜。
等他回过神,厅上咆哮声成片成群:“不不!你哄我!怎么会是我!”
文老爷进京后会过安王一面,对他执意不从亲事起疑,几天里稍作打听,虽不知道安王内心要争大位,却由已发生事情里看得出安王似有误会中的恨意。
故此早有准备,他心平气和:“我句句是实,皇上那年有杀东安、靖和郡王的心,我文家的人不自量力,以为葛通不是江左郡王的正牌孙子,东安、靖和又功劳甚伟。梁山老王告老回京,梁山王年青,军中需要老将支持,认定皇上不想杀他们,代东安郡王求到文妃娘娘面前。碰什么样的钉子娘娘临死也没说,只是一天天减了饮食,留下太平二字以后,因不进饮食而死。这样的死,不是为了不连累殿下您,盼着以死求得皇上怜惜,让皇上对您多有照顾吗?也因此皇上答应娘娘为您定的亲事,外戚才为岳家。”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安王平静下来唯有漠然:“也没有办法证实。母妃去世以后,我由养母田嫔照顾,我身边的奶妈旧人渐渐更换,我出宫那一年田娘娘旧疾发作去世,她本就身子不好,也没从对我说过什么。”
文老爷对这话也在意料之中:“这我已经知道,这几天里我寻到以前见娘娘的时候,守宫门贿赂过的小太监,如今成了小头儿,他大约对我说了说。”
安王心头怦然一跳,死死的盯着他:“你打听我?”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也因文家路远和对三姑娘的失望不能相信面前这位,手心沁出冷汗。
文老爷坦然:“是,我寻了寻,没有当年能作证的人。但寻到别的。”
“是什么?”
“殿下有没有想过,侍候您身边的人谁能调换干净?”
安王愤然:“还能有谁,皇后!”
“可那一年没过多久,皇后娘娘也落难了不是,困在她的宫里两年之久。”
安王咬一咬唇:“你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她虽落难,太子却正得意。”
“殿下要怀疑,那两年是太后当家,还有年纪小小的寿姑娘。但要我说,太后没功夫管您的事情,寿姑娘更犯不着。只有皇上。”
这个称呼在安王心底炸出一片狼藉,让他心惊肉跳,也让他坐立不安。那惶然如跳动的音波在眼底时,文老爷看在眼中:“要我说,皇上不想您知道文妃娘娘的死,想让您以为她就是病故。”
“为什么!”
“为太平,为娘娘的遗言,皇上也想您当个太平的王爷。我们文家也这样想。”文老爷肃然:“娘娘遗言现在,这亲事不能退也不能换人。当年我的堂弟不能领会皇上心意,贸然请文妃娘娘为东安郡王求情,家里已把他除名撵了出去,痛定思痛娘娘的死是一大损失,我们得保住殿下您。三姑娘为人梗直,一丝不苟,是家里精心为您教导……。”
“住口!”安王激怒似的心思反转:“你说那么多旧事,为的还是把那个疯子送到我家!”
文老爷凛然:“旧事是为了告诉您,我家开国从龙,崛起还有盼头。”
这话安王爱听,皱眉道:“什么盼头?”
“您有没有听说龙家的老国公到了京里?”
“这有什么关系?”
“辅老国公进京以前,英国公他们特意见他,请他为现在局面往皇上面前进言。而且我花了大价钱,知道皇上已见过他。就在镇南王府。”
安王把笃定的文老爷用心打量,不知不觉有了敬意:“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打听到?”
“您没在这方面用心思,只想着怎么和三姑娘退亲。”文老爷适时刺他一句,把打听渠道和盘托出:“我事先知道英国公等见过辅老国公,就只寻思一件,老国公见过皇上没有。只要见到,他就会说。自老国公进京后,皇上出宫,一是往袁家去,二是往镇南王府。我虽不敢往这两年打听,又料想在袁家见面也未可知。但我要确定消息,寻的是皇上身边小太监,他随驾去镇南王府,亲眼见到一个人蹒跚而行去见皇上,”
安王脱口:“是他没错!皇上不会私见欧阳保。”板起脸:“但那小太监,你是怎么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