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冕下……”
“我知道。”蒂亚戈语调和缓地打断对方的话,伸手示意加百列将那把螺刺拿过来,“你们想要弄清楚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老实说,我也很好奇。”
他接过天使长递到手中的螺刺,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很有意思的东西,将它握着轻轻在掌心中敲了敲,说:“这确实是属于海巫的螺刺,没错。”
听到这句话后,一众天使与海族立刻炸开了锅。柏妮丝感觉整个魔都懵了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惊慌感充斥在她的胸腔里,还有莫名的委屈与沉重的酸涩感一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连喉咙里都是那种要命的疼痛。
然而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酷寒便陡然在空气里蔓延开,海浪声被冰霜凝结的细微喀嚓声所取代。刚才还暖热湿润的海风忽然变成了凛冽夹霜的刀子,吹割在皮肤上阵阵生疼。
蒂亚戈再次抬眼看向那些情绪高昂的海族与天使,脸上最后一丝面具似的虚伪温柔也消散不见,声音不大地淡淡问到:“我已经用尽耐心地在跟你们说话了,安静点活着听我把话说完就真的这么难吗?”
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生气,可即使如此,也再也没有哪个生灵敢开口发出一点动静。整个海边死寂如苍白的荒原,除了尖锐的风号声以外,没有任何活着的声响。
“这把螺刺的确是真的。但在五十几年前,我已经将它从曾经的海巫巢穴里缴获带走,并且一直封存在一个只有我和奥格斯格才知道的地方。所以,柏妮丝不可能找到它,更与这次保护罩被打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我所有的判断。”
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都听懂我的话了吗?”
在一阵连呼吸都显得吵闹的绝对寂静后,加百列率先回应道:“回冕下的话,都记住了。”
有个开头的天使了以后,接下来的其他生灵也跟着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差不多的话,脸上的表情全都透露着一种无解的茫然与复杂。
“那还等什么呢?”蒂亚戈浅浅挂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微笑,“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找出罪犯这种事,还是交给我们比较好。”
说完,他侧头看向正一脸怀疑人生的扭曲表情的卡米拉,停顿两秒后,若无其事地叫了她和加百列的名字:“对了,有件事我得和你们俩交代一下,跟我来吧。”
“遵命。”
跟在加百列和蒂亚戈身后走出去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直到卡米拉确信,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完全看不到海边以后,蒂亚戈才终于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们,眉眼间丝毫不见刚才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压抑神情:“今天的事虽然暂时被平息下来了,但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相关线索才行。等潮灵回来以后,若是她有什么发现,我再告诉你们。
至于柏妮丝,她现在要是再住在原来的地方不太合适。如果还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恐怕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我会安排她住到我的地方去,相信这样也会让大家都放心一些,你们觉得呢?”
“一切听从冕下的指示。”
加百列说着,刚想伸手去接螺刺,却被蒂亚戈微微示意着停住,看到他将手伸向卡米拉,语带赞扬:“刚才你也是一心为了查明造成这次海族灾难的元凶,我理解,你做得真的不错。”
年轻的双翼天使愣住半秒,下意识去接时,却毫无防备地一股钻心的冰寒神力给穿透肌骨,迫使她惨叫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请冕下宽恕。”
加百列连错愕都来不及,只迅速同样单膝跪在他面前,想要替卡米拉求情。
然而蒂亚戈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不容反抗地打断了他的话,从表情到语气全是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冷静:“我理解你们会因为一些难以改变的刻板印象而对她做出刚才那样的事,可也请你们务必理解一下我。”
“这已经是被我撞见的第二次了,卡米拉。”他漠然地注视着面前因为极端低温而造成肢体麻木,甚至连呼吸都开始跟着困难起来的女性天使,“我感觉我也已经足够宽容了。所以,别再有下次了,能做到吗?”
她看起来似乎想点头,可毫无知觉的身体却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动作,只能满眼恐慌地看着眼前的金发海神,连眼角流淌出的泪水也被冻结在眼珠上,蔓开一层薄薄的白色霜花。
“啊,抱歉,我忘记你暂时不能说话了。”
蒂亚戈略带遗憾地叹口气,接着转向加百列:“虽然明白你要同时管束那么多下属,还要兼顾其他事情,确实是一件很累人的事。但是,让他们明白不该说的话就别老是乱说,应该也没有那么困难吧?或者,要是你不介意,等我空下来的时候,也很乐意帮你处理一下。”
“这是我的失职,请冕下责罚。往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加百列低头回应着。
“好。”他说着,弯下腰,轻轻伸手搭在加百列肩上,像是在宽慰一个受惊的孩子那样温善无害。
几缕白金色的发丝顺着蒂亚戈的动作,滑过他洁白西装上的褶皱,柔软轻盈地摇晃在加百列面前,让他无端想起落在剑尖上的初生晨光。
“我向来都是很信任你的。”
“下不为例。”
说着,他直起身体,转向一旁正抽搐着好像随时快要晕过去的卡米拉浅淡笑着说:“不用着急,这个神咒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至于这个。”蒂亚戈看了看手里那把锋利的螺刺,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然后说,“看来放到哪儿都不已经太安全了,就先留在我这里吧。”
“……遵命。”
“好了,我也没什么别的事了,祝今日愉快。”
……
这阵怪异的阴云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两个小时后,阳光便再次从天空中倾洒下来,将周围的一切都裹进一种过于灿烂的明亮里。
柏妮丝独自坐在一块礁石上,用手撑在膝盖处支着脸,漫无目的地看着面前的深蓝大海,任由满头黑发被风吹乱也懒得去管。
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早上的时候,屠夫在密林酒吧的出现,以及几乎是同时,海洋生态圈的保护罩被突然打破,总有一种这两件事情一定有某种关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