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陷入寂静,只能听见火车轧过铁轨的隆隆声响。
段非拙想说几句话宽慰z,可他说不出来。不论说什么,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难道他几句话就能抚平z这么多年来的伤痛吗?根本像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
过了好一会儿,z开口:“是不是吓到你了?”
“什么?”段非拙倏地抬起头。
“你好像很讨厌看到我的身体。每次我洗澡的时候你都会逃跑。你觉得我的样子很恐怖吗?”
段非拙哑口无言。他意识到z好像对他产生了某种天大的误会。
“不、不是的!”他叫起来。
“你不用给我面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z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
“我……不是因为那个!”段非拙窘迫地说。不只为何,他的耳朵忽然变得好烫。“你身上有很多疤痕,确实有些可怕,但是我……我不敢看你洗澡是因为……那个……不礼貌……”
z似乎觉得他的答案很滑稽。“你不用说了。”
“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段非拙提高声音,“我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讨厌,我……”
他的声带仿佛变成了卡壳的机器,怎么也运转不起来了。
最后他只能讷讷地望着z:“我希望你能知道,我……”
z微微一动,一缕白发垂落肩膀。
“我知道了。”
窗外,春季的原野郁郁葱葱、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漫天乌云,洒在两个人脸上。
火车抵达了国王十字车站。望着车站的玻璃穹顶,段非拙由衷产生了一种回家的喜悦。
下了车,他在月台上遇见了两个意外的人。
其中一个是色诺芬。这黑发黄眸的男子倚在柱子上,吹着口哨,一脸梦游似的表情,好像他是无意中走到这儿来的。
“老大!”看见z和段非拙,他懒洋洋地摇了摇手,“想不到你们竟然活着回来了!”
z嘴角抽搐:“怎么?不希望我活着回来?”
“哪有,我由衷地表示喜悦!”
色诺芬嘴上这么说,但z一转头,段非拙就听见他小声嘀咕:“可恶,居然毫发无损,我又输钱了。”
……这家伙怎么天天拿别人打赌啊?
z转过身,面向段非拙:“我和色诺芬待会儿要去拿托运的货物,就不送你了。”
他说的货物指的是从斯通医生那儿没收的东西。
段非拙都想和他告别了,然而话还没说出口,z忽然语出惊人:
“从下周一起,你来异常案件调查科上班。”
“嘎?!”段非拙发出介于人和橡皮鸭子之间的声音。
z像是没听见他的怪声,继续淡定地说:“你还不算正式成员。一周来上个三天班没问题吧?”
问题大得很啊!
色诺芬笑嘻嘻地火上浇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因为你表现得很出色,所以我们打算提前录用你啦!”
“不是说你们只录用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吗?!”段非拙抓狂。
“哎呀,事急从权嘛。我们现在这么缺人手,雇佣童工就雇佣童工咯。”色诺芬摊开手。
段非拙的冷汗一瞬间就浸透了衣服:“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啊……”
“当个普通文员还需要什么准备?你是不会写字还是怎样?我们又不是让你白打工。付工资的好吧!”
不好!段非拙内心惨叫。他才不要去苏格兰场呢!他才不稀罕警夜人的工资呢!他要回家,他一辈子都不要走出家门了!救命啊!
然而z哪里管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俊美无俦的脸上像是写了“那就这么定了”一行字似的。
“明天早上九点,苏格兰场见。”他嘴唇一弧,向段非拙伸出手。
望着那只手,段非拙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