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棉!”
唐宫,甘雨堂的药炉房,一排咕噜噜冒着气的瓦罐前,来回走动着一位照顾柴火的女子。
显然她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时间,炉火煨着药罐,也煨着她,玉盘似的小脸上,浮了两团红晕,细密的汗布满了额头,洇湿了鬓角,贴在颊侧的碎发湿了又干,令她娇美的容貌,添上了迷人的烟火气。
“知棉!”外头尖锐的呼唤又传来了:“琉月元君的好了吗?”
“好了!”棉棉高声应道,连忙走到一个药罐前,用布垫着滚烫的把手迅速提起,疾步端到一处。
棉棉不怕疼,却很是怕烫,她一边小心地把褐色药汁倒在药碗上,一边呼呼吹开壶嘴里冒出来的滚滚白雾,以防热雾烫伤了自己的手。
“怎么还没端出来!”
门外气鼓鼓走进一名和她一样穿着月白色布裙的女子。
她是药炉房的管事婵娟,棉棉事事都得听从于她。
“就好了。”棉棉姿势僵硬地认真倒着药汤。
见棉棉那怕烫的怂样,婵娟啧一声,走过来就用身体撞她:“去!倒个药都不会!”伸手就去夺药罐。
棉棉本就拿着吃力,被这么粗暴一撞一推,也就顺势放了手,没想下一瞬,婵娟似烫着了,嘶一声突然抽开了手,药罐便在两人松开的手上坠落下去。
看着那滚烫的,还在冒着气的药罐往地上掉下去,棉棉倒抽口气。
完了,又一个药罐要碎在她手上了!
晚上她又要到锅炉室加班到早上了!
想着里面的药汤已倒的七七八八,不会泼出来烫到脚,棉棉迅速拿脚去垫那药罐,想挽救一下。
噗地一声闷响,药罐正正砸到了她脚面。
没有破,却颠出了一片药渣,铺洒在了她脚面上。
她怎么没想到里面还有滚烫的药渣呢!
棉棉痛呼抽脚,迅速冲到屋外水池边,哗哗舀水冲脚。
婵娟见她拿脚去垫的时候,心里还一阵不爽,以为要被她躲过惩罚,转眼就看她被药渣烫了脚,心里别提有多解气,端起药,趾高气昂地从屋里出来,经过水池边的时候,她轻飘飘地放下了一句话。
“糟蹋了半碗药,本该罚你去锅炉房干活,看你受伤的份上,就改为去琼星台扫鸟粪吧。”末了,她还顿了顿脚,加一句:“记得,是今天晚上。”
琼星台?
棉棉身形一顿,疼得冒了薄汗的苍白小脸闪过一丝吃惊。
待婵娟脚步声走远,棉棉见四下无人,脱下鞋袜检查伤势。
只见发红的脚面上,浮起了一片大水泡。
看起来得疼好一阵子了。
棉棉凝眉沉默,将脚浸入了盛了凉水的木盆之中。
“借我的鞋子?”
晒药房的司奂得知棉棉来找他,欢喜地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是他们到甘雨堂干活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串门来找他。
司奂以为她终于会想他了,没想到,她是来向他借鞋子的。
院子里侧的角门内,棉棉避嫌地隐在门板后面,向站在门槛上的司奂道:“对,左边一只就行,我在这里等你,你去住处拿一只过来。”
此时已是傍晚,麦色的阳光穿过树梢,自司奂肩上斜漏下来,落在棉棉脸上,帮她掩饰了脸色上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