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年,你别老守着无政府主义,什么都要看看嘛!”
又想起那晚他看过的《共产党宣言》。
其实,也没有那么排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
反正现在也是休息,陈延年略有些迟疑地拿过了书,翻开看了起来。
“延年!”
仲甫先生提着公文包走进了书房,他听乔年说,延年在书房誊抄笔记。
听得陈仲甫的声音,陈延年迅速地将手上的书放回了原处,看见陈仲甫进书房,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略有些不满地说道:“陈独秀先生,您是不是该先敲门啊?”
“我家我敲什么门!”陈仲甫回看了看房门,径直走到了书案前,却不小心瞟到了陈延年正摊开着的笔记上的字。
林诗然?是林诗然吗?不对不对,得再确认一下!
陈延年敏锐地捕捉到陈仲甫直勾勾的眼神,他“啪”地一声将笔记关上,剑眉紧皱:“您这偷看行为可不是君子所为啊!陈独秀先生!”说完,便拿着笔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你这小子。。。”
仲甫先生双手叉着腰,一派被堵了话的模样,随即将公文包放在了桌案上。他无意瞥向了那摞书,最上面的那本明显被人动过。
他想了想,除了延年那小子,还会有谁呢?
仲甫先生刚刚的不快烟消云散,不觉欣慰起来。他觉得再努把力,定能让陈延年那小子放弃无政府主义。
夜晚安静得似乎都能听见雪漫大地的声音。
林诗然坐在桌子前,手捧着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里面提出了关于妇女解放和全人类解放关系的观点:
“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关系。在这种自然的、类的关系中,人同自然界的关系直接地包含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直接地就是人同自然界的关系,就是他自己的自然的规定。因此,这种关系以一种感性的形式、一种显而易见的事实,表明属人的本质在何种程度上对人说来成了自然界,或者,自然界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人的属人的本质。因而,根据这种关系就可以判断出人的整个文明程度。”
看完这段话,林诗然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白日里看到的小脚新娘,苏家的丫头,林佩姿、王秀瑜以及小时候的自己。
她单手撑着头,想了想,随手提笔写道:
中国的妇女是受封建礼教压迫最厉害的群体,要想让她们解放,首先必教会她们反抗,而要让她们学会反抗,必要她们意识的觉醒。唯有意识的觉醒,才能成为她们日后争取自由和权利的锋利武器。
如何让她们意识觉醒?必须让她们接受教育!而中国的现状无法保证每个女性都能接受教育,其根源在于女性的社会地位没有得到认可。因此,不仅要向女性普及宣扬女性解放思想,还应该向男性宣扬女性解放。
男女解放,则家庭解放,则子女解放,则孙辈解放,如此发展,以点覆面,及至国家解放、社会解放!
林诗然几乎是一气呵成,她写完之后,撑了撑懒腰。
“然然~”
叩门声响起,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赵世炎。他们到了小镇,住在一个小客栈里,世炎和大钊先生住一间,林诗然住在他们隔壁。
“来了,世炎哥~”
林诗然开了门,请赵世炎进来坐下,顺便给赵世炎倒了杯水。
赵世炎看到林诗然桌上放着书,笑着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和延年一样喜欢夜读了?”
“谁和他一样,我只是睡不着就看看呗~”林诗然坐在世炎的对面,反驳道。
“一提延年,你反应怎么这么大?你以为我没发现,你最近在躲延年。”赵世炎早就想问林诗然这件事了,这个话题过渡得略微刻意,“怎么回事?”
“没有,我最近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林诗然小脸一鼓,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对哥都不说实话啦?”赵世炎本就知道林诗然的心思,今儿就是同她谈谈的,当然是开门见山的戳穿她那拙劣的掩饰。
半晌,林诗然收敛起往日的调皮,正色道:“我承认,是有点动心。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有我的顾虑,他有他的‘六不’。更何况,如今国难当头,谈儿女情长确实不合适。”
赵世炎沉吟片刻,想到了自己和白逐,劝说道:“然然,革命和感情并不矛盾。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奋斗,彼此扶持,不也挺好?当感情到来的时候,我也曾彷徨过,但是我们不该将它视为洪水猛兽,人本就有七情六欲,革命并非要求革命者压抑感情。”
“不一定,也可能会成为彼此拖累。”林诗然很笃定地看着赵世炎道,“所以,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赵世炎一直都以为陈延年会是最倔的那个,没想到,对任何事都乐观的林诗然才是最麻烦的一个。有的是延年受的了。
林诗然将赵世炎送走之后,不觉心里烦躁。
其实那日离别之时,少年的关怀让她的理性差点崩盘。她的感性总是让她忍不住靠近少年。真的是件很棘手的事情!
林诗然走到桌子前,拿出一张纸,肆意挥洒,以求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