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好笑,做为已经入门两年生了个孩子的儿媳妇,这是马大丽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婆婆。
听说自己小时候因为两家关系好,她也是经常来自己家的,但是真没啥印象了。
孟文玲个儿挺高,比大丽矮点儿有限,比葛凤芝高出半个头。
方脸,年轻的时候眼睛应该挺大的,现在老了眼皮耷拉了变成类似三角眼的形状,皮肤略有些黑,两鬓有些白头发了,脸上带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
仔细看的话能从她身上看见朱逸群的影子,只不过放在男人脸上显得很俊的方脸,放在女人脸上就过于硬朗了,再加上她这些年过得应该是不怎么好,脸上带着苦相,本来应该是优点的大眼睛高鼻梁,在眼皮耷拉了,脸过于瘦了之后,显得她有些刻薄。
她来了,朱逸群没赶她,只是默默把碗筷收了。
“这活咋能男人干呢,我来收拾。”她主动站起来要求洗碗。
朱逸群看都没看她,端着碗去了外屋地,再就没回屋。
她坐在那里跟出去也不是,不跟出去也不是,瞧了瞧躺在炕上睡得正香的孙女,“这小子长得真俊。”
“是个丫头。”葛凤芝拆她的台,当奶奶的连儿媳妇生得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够可以的了。
“丫头啊。”她愣了一下,顿了顿又道,“丫头好,我最得意丫头,丫头贴心!看这孩子长得多俊!长得像我家大林子小时候。”
“是吗?”葛凤芝反问。
她抬头瞅瞅葛凤芝的脸,嘿嘿笑了两声儿,“也像大丽小时候,大丽小时候可好看了,见谁都乐,可乐意跟我玩儿了,那个时候我就说正好给我家当儿媳妇儿,孩儿啊,你记得不?”
大丽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她比朱逸群小了三岁,孟文玲走的时候还是个四岁的小孩,连自己爸妈当时长啥样儿都不记得了,何况一个外人。
“听说你跟大林子结婚了,别提有多高兴了,正收拾收拾打算过来呢,可巧我家那个死鬼把腰给闪了,家里离不开人……”
“人不到钱到也行啊?那天我看着你大姐可来了。”孟文玲的大姐孟文秀嫁到了隔壁村,大丽结婚那天她随了两块钱的重礼,随完礼饭都没吃就走了。
要依着葛凤芝说这个当姨的比当妈的强百套(倍)。
“我俩现在不咋来往了。”
不来往……为啥不来往你自己不清楚吗?还不是因为你抛下儿子改嫁的事儿?改嫁谁也不拦着你,可好歹把儿子带着啊!
没爹没妈的孩子有多苦啊!
当初孟文秀劝孟文玲让她带着孩子守两年,慢慢的挑个老实的光棍招进门,把日子重新过起来,把孩子带大。
这件事朱家也同意,甚至朱大爷还念叨过要帮着踅摸踅摸合适的人。
谁能想到孟文玲连半年都没守到,就不知道听了哪个人的架拢(劝),把孩子一扔改嫁跑了啊?
孟文秀骂她不是一两回了,虽是亲姐妹也不再来往了。
这事儿孟文玲自己心里有数,葛凤芝心里也明白,拿话“点”她已经是客气的了。
“人心隔肚皮呐,就算是亲姐俩也不一定最后能尿一个壶里,说起来都是命,当初把你介绍给有福的七婶儿,一开始提的是文秀,谁能想到文秀提前三天相中了另一家,就转头介绍了你,这都是命。”
“我大姐比我命好,哪像我啊,年纪轻轻就守寡,嫁到白家也没享啥福。”
是没享着啥福,白老三爱打媳妇儿那是出名的了,不过孟文玲心眼儿不好也是出名儿的。
农村就没啥秘密,更何况这些年孟文玲跟继子女关系不好,继子女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到处说她干得缺德事儿。
什么给继子女喝稀的,背后偷偷塞干的给自己亲生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挑唆白老三打孩子,有一回差点儿没把大儿子打死。
阻拦继子被招工,不让继女念书天天逼着在家干家务活,为了省彩礼说继子傻让继女去给哥哥换亲。
虽说传闻不一定百分百可靠,也有可能继子女在埋汰她,可她不厚道人品差自私自利又短视这事儿是准的。
“听说你家前房留下的那四个孩子跟你关系不好?”
“别提了!”孟文玲挥了挥手,“我跟你说,隔层肚皮肚层山,别人家的孩子你就是把心全掏出来,人家也跟你隔着心呢!我嫁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孩子连身儿整衣裳都没有,全靠着我张罗伺候,结果一个个的全都是白眼狼。”
“你后生的那两不是挺好的吗?一儿一女也算老来有指望!你家的那个小子结婚了没?”
“好啥好!还没对象呢!我家老五跟他爹一样,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看着老实有自己的老主腰子,茅坑里的石头似地又臭又硬。丫头更不能指望,将来打发出门子了,能管我啥啊?顶天了给我买点吃喝。”
讲究自己的亲生子女是孟文玲做熟了的事,完全没有之前的磕绊,说得可顺溜了。
葛凤芝笑了笑,“孩子嘛,摊上啥样儿的算啥样儿的。”
大丽听她们俩个说话都听困了,打了个呵欠靠着枕头就想睡。
没想到自己的手被孟文玲握住了,“你就挺好,哪个孩子都好,大丽这孩子也好,我瞧这孩子就带着厚道劲儿,可不像别人家的那些儿媳妇似的,又刁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