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马车里气压极低。
袁翊和夏沅对面而坐,一个撑着拐杖,一个双手抱胸,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锋,冰刀霜剑,电闪雷鸣。
冯瑾下意识抱紧了身旁的飞马,一人一狗,相互依偎在角落。
很快马车便回到城中,道路两边能听见一些货郎叫卖的声音,两人很有默契的甩给对方一个白眼后同时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夏沅掀开车窗帘子看看到哪里,袁翊也收敛心神,对冯瑾说:
“承光,待会儿还是你替我把飞马送回府,我去一趟大理寺。”
冯瑾点头:“哦,好。”
马车在路口把冯瑾和飞马放下,冯瑾把飞马的狗绳在手腕上绕了两圈,确保不让飞马从自己手上再溜走。
袁翊掀开车窗道谢:“谢了。”
冯瑾摆手:“自家兄弟,哪儿的话。”说完,又用下巴对袁翊比了比马车里,小声问:“你真要带夏姑娘去大理寺啊?”
袁翊‘嗯’了一声,解释道:“她是香行的掌柜,能识香辨香,带她去说不定有帮助。”
这个解释冯瑾觉得还挺合理的,叮嘱袁翊:
“行吧。那你对人家态度好点,别欺负小姑娘。”
对于冯瑾的叮嘱,袁翊欲哭无泪,暗自在心里嘀咕:要欺负也是她欺负我好不好?
“走了。”袁翊跟冯瑾打过招呼,放下窗帘,对车夫下令。
冯瑾看着离去的马车,拉紧了想跟上主人的飞马,摸了摸它的狗头:
“你爹还有事儿,跟叔走吧。”
飞马:汪。
薛梁的尸体在经过一番争夺后,终于被送进了大理寺的停尸处。
袁翊在去大理寺的路上,给夏沅买了一顶帷帽。
“戴着吧,免得给人认出来说闲话。”
这世道给女子设的规矩特别多,又臭又长,稍微有点出格,就会被扣上各种帽子,严重的,因为家族中某个女子的不妥行为,竟然会让全族女子的名声都跟着受损。
简直扯淡!
夏沅看着帷帽,没想到袁翊还有这般细致心思。
“我还怕人说闲话?”夏沅挑眉。
在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相比,名声和闲话连毛都算不上。夏沅才不在乎。
袁翊白她一眼:“谁说你怕?是我怕被人说闲话。”
夏沅:……呸。
戴上帷帽也好,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却不能连累姐姐,名声什么的还是要的,这一世她总要给姐姐找个好夫婿才行。
夏沅放下拐杖,开始试着戴帷帽,可她今儿头上的发髻稍稍有点偏,总是戴不上。
袁翊见不得别人手脚不利索,看得猫爪挠心般难受,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上手一把抓住夏沅的发髻,将帷帽中间的洞孔套了上去,迅速扯下帷帽下的两根系绳,动作麻利且顺手的帮夏沅把脖子处的绳结都系好了,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打完结后,袁翊觉得很满意,猫爪挠心的感觉消失了……然而一抬头却对上夏沅那三分质疑,三分懵懂,四分惊讶的目光。
袁翊这时才惊觉自己好像、也许、可能、大概不太应该出手,帮她戴上帷帽已算逾矩,更别说还帮她系绳结了。
这未免太亲近了些。
他和夏沅……怎么能这么顺手,这么亲近呢?
很显然,夏沅此刻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那双洞悉世事,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袁翊,仿佛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忽然只听‘唰’一下,帷帽的纱帘被夏沅重重放下,把袁翊的视线无情阻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