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卫国公府的三丫头?”问话的是长公主。
沈筠知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贵气斐然的公主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暂时的、名义上的婆婆。眨了眨眼回话道:“是,臣女沈筠知。”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想到了沈筠知与纪献川还有一金口婚约,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私底下还是对内情略知一二的。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长公主单手背于身后,一手转弄着扳指,缓缓打量着沈筠知,她此刻手中还端着茶楼上带下来的木莲冻,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它吃完。
注意到长公主看着手中的木碗,沈筠知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真不该为了方便把青提那丫头留在马车上,害本小姐现在吃个小甜水还得自己端!
“爱吃?”
直接被长公主当着几个人的面点了出来,沈筠知稀罕地感到一些羞意,纤细莹白的脖子上渐渐染了些红晕,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直觉着脊背发麻。
幸而长公主不是有意为难她,反倒开口发出了邀请:“后日我在太明湖设了湖鲜宴,不知沈小姐可愿一同来品鉴?”
她还没那个胆子拒绝公主的邀请,自然只能欣然答应。
待到这次短暂的会面结束,长公主与那肖明悬一齐上了马车离开,傅闻雁也与二人拱手相离,姐妹俩缓缓向东市外走去。
“你这嘴,迟早惹祸,什么话都敢说。”沈筠珏板着脸训诲她。
“知道啦姐姐,我有分寸的。”沈筠知还在左顾右盼,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沈筠珏还想再说几句,却被沈筠知抓上了手腕,快步向一个围着十来人的摊位走去。
“只见刀光剑影之间——”话音未落,只见摊主以扇遮面,伴着几声“叮仓”铁器摩擦之声。
“东方惊雷乍起,”一时间仿佛真有雷声轰隆,“二人在华山之巅裹着紫电交战数百回合……”
沈筠知眼睛一亮,跻身上前,落了锭银子在桌上。果然这能人异士都藏在街头巷尾,这条街算不上繁华,却有此等口技高超的说书人。
“姐姐,这人比起那位余先生如何?”
“其技自然更佳,只是不知为何屈身于此。”
沈筠知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我想等这位先生说完书,请教他一二,姐姐若是着急回府便先回去,让青提来陪我就行。”
“左右无事,我同你一起。”她可不敢放任着妮子一个人在外头乱窜。
热闹散去,说书人收了摊子,把道具、书籍、赏钱一股脑儿堆到桌上,拎起桌布的四角打了个结甩到了背上。
“先生请留步。”沈筠知开口留人。
那人转过身来,面相有些凶恶,一双三角眼内瞳仁如豆,双眉压眼斜入鬓角。
“有事?”比起刚刚说书时的能言善道,此刻却惜字如金。
但沈筠知有的是耐心:“先生如何称呼?”
“牛大三。”
“我们姐妹二人方才听了许久,实在倾佩先生的口技本领。”沈筠知伸手递给他一张三十两面额的交子,“这是给先生的见面礼,想问先生在这东市摆了多久的摊。”
牛大三收钱倒不含糊,态度也随着客气了些:“小姐出手大方,多谢。我在此处摆摊快两年了。”
这么久?沈筠知先前以为他是刚刚开始评书,所以身负奇才却没出入茶楼酒肆,不曾想已经说了有些年月。
“先生口技出类拔萃,为何仅守着这街边小摊?”
那牛大三神情黯然了些,萧瑟开口:“惭愧惭愧,刚说书时确实有几位老板请我去楼里讲,但是客人见我如此面相,听了两句便离席了,如此几次之后便……”
讲得再好也得有人听,各家掌柜开门也是为了挣钱,倒是可惜了他这本事。
沈筠珏也为之遗憾,她重生一遭,更知这世上每个人的生活皆是本难念的经,遂开口道:“先生的书讲得极好,我们姐妹往后定会多来你的摊子上捧场。”
沈筠知跟着点点头,心下却有了另一个想法,碍于沈筠珏还在,不好同牛大三商议,只能等回去之后让乌梅传信给周立去办。
牛大三听了这话自是欣喜,原本凶厉的五官也变得柔和了些:“多谢两位盛赞,若是您二位之后来,我一定把最好的位置留着!”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天天演绎的那些奇书异闻故事里的机缘,已经悄然来到他的身边。
而“牛大三”这个名字,将会随着他平淡无波的过去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