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鲜红的血液又一次溅上她的眉心,模糊了她眼前青提的模样。
沈筠知咬着自己的舌尖想脱离这个梦魇,猛地睁开了眼却觉得头痛欲裂。
沈筠珏坐在榻边,拿着一方缴了热水的帕子在她额上擦拭着,沈筠知深喘了两口气开口小声唤她“姐姐……”。
沈筠珏也没有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说了句“你出了很多汗,好好擦擦”,又把帕子塞到了她手里。
有些僵硬的关节触及到湿软的热意渐渐舒展开来,沈筠知借着胳膊的力坐起身:“我近日……总有些疲惫,在姐姐……在县主这儿没注意竟睡过去了。”
“人后还是叫我姐姐吧。”沈筠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你不在凌秋院好好陪着母亲,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沈筠知很想苦笑一下,她话锋意有所指,几乎是明着在说——我知道我当了这县主,母亲定然会大发雷霆,而她沈筠知是凌秋院的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和生母叶氏站在一边。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日渐升温,沈筠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挑明了说。
沈筠知权衡了片刻,决定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与母亲积怨已久,这事在沈府里人尽皆知,姐姐为何突然这样说。”
沈筠珏倒也未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神情愈发冷淡了些:“昭昭,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明白你。”
叶氏对她是纯粹的憎恨,卫国公对每个孩子都漠不关心,祖母的喜恶全看小辈的所作所为,沈茹薇则觊觎她嫡女的身份。
只有沈筠知,她看不透如今的她。
沈筠知听到她称呼她为“昭昭”,心跳都快了一拍,差点以为沈筠珏发现了她的底细。
“姐姐玩过博戏吗?买定离手,掀开骰盅前谁也不知道结果。”沈筠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今天跪听圣旨之时,昭昭便知道,这一局是我赢了。”
沈筠珏听了这话并没有安心,反而流露出一些厉色:“没人会信一个赌徒的真心。”
“可我赌的不是钱财,而是人。”沈筠知直面于她,“母亲虽生我育我,但她蒙昧,日后若有变故定然自身难保;祖母重利,今日可以亲我,明日也可弃我;沈茹薇伪善,我没有傻到与虎谋皮;至于父亲……”
对于国公爷,沈家的小辈们都心照不宣。
沈筠珏仍有犹疑:“我从前也不过孑然一身。”而且软弱、蠢笨,怎么看都不值得她将宝压在听风院。
“也许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呢,姐姐要是不行,这不还有我嘛。”沈筠知朝她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样,“总归姐姐大难不死,如今平步青云,姐姐要我端茶倒水昭昭也是在所不辞。你大口吃肉,我这个当妹妹的总能喝上口热汤。”
三两句不着调的话倒让沈筠珏神色缓和下来,垂下眼片刻后笑了起来,沈筠知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有眼能观有耳能听,是她太执着于一个理由了。
沈筠珏难得展露这样的笑容,却拂去了这几日盘桓在沈筠知心里的阴霾。
“端茶倒水轮不到你,但真有一事,还请昭昭帮我一二。”
“姐姐你说。”
“我想去拜访郑夫人,还得你帮我与誓英牵个线。”
泰安帝赐了县主身份,让她从旁协理大理寺查案,却没有下令给任何人将她引荐给大理寺。但帝王的一句空话却可以让她拿来当令箭,山不来就我,我就去找山。若非那件大事就快要发生了,她倒乐得让朝廷的人自己慢慢去查,只是形势所逼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
郑誓英的父亲任职于大理寺,这是最快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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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照例是官员沐休,姐妹俩用了午膳,便去拜访了郑家。郑誓英这些日子都被拘在府里绣她的嫁衣,接到她们来了的消息高兴得早早就候在垂花门等人。
“臣女参见华清县主,恭贺县主升官之喜。”郑誓英按礼制一丝不苟地福了身,脸上的笑意真情实感。
“誓英,私下里不必称呼我为县主,还是叫我筠珏便好。”
沈筠知看着她有些微红的耳垂打趣道:“誓英,咱们县主脸皮薄着呢,可得对她恭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