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不甚顺遂的北卫之行,让陆陛下对自己备受南楚朝臣百姓赞扬的武功和智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过霁月的话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启发了他。要是能让暴君移情别恋,转而去宠幸别人,那他岂不是可以安心逃离北卫了?
陆贵妃说干就干,直接借着送狗的名义去紫宸殿找上了谢玄元。
暴君没想到朝思暮想的陆美人会主动找上门来,眼中的兴奋之色一闪而过,但紧接着便端起了皇帝架子:
“贵妃亲自来找朕,可是已经想通了?”
陆长平不置可否,只是忽地绽开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暴君对上美人脸上那个好看得晃眼的笑容,竟然有些目眩神迷,紧接着便屏退殿中侍奉的宫人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你盯着朕笑做什么?朕看起来有那么好笑吗?”
陆美人摇摇头,如实答道:“臣妾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好事。”
不知为何,谢玄元突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问道:“是什么样的好事?”
“臣妾见这后宫如此冷清,陛下又时常感到空虚寂寞,所以有意帮陛下主持一次选秀。待到众多新人进宫,陛下雨露均沾,定能早日喜得龙子。”
陆美人说得真诚恳切,且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醋意。这副宽容大度的模样要是叫那些朝臣看到,定会再吹一波陆贵妃“贤良淑德”的彩虹屁。
可是谢玄元听完,却气得脸都绿了。
他“砰”地一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砸在桌案上,然后用那双漂亮凌厉的棕灰色凤眼瞪着陆贵妃:“给你宠爱你不要,就这般急着将朕往外推吗?”
小奶狗雪团儿还从没见过暴君发火儿的样子,吓得将头缩进了陆美人的臂弯里。
而陆美人本人也被暴君突如其来的爆脾气给震惊了。
他努力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火上浇油地解释道:
“陛下放心,臣妾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陛下充实后宫的,所以必定不会选那些不合陛下心意的女子。要是陛下喜欢臣妾这个类型的,那臣妾就多留意着些,必定能让陛下满意。”
谢玄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对陆贵妃霸王硬上弓的冲动,愤怒地吼道:
“谁同你说朕的后宫缺人的?你这样急着往朕的后宫塞人,难道是想要掏空朕的私库吗?你可知道,为了养你朕花了多少银子?朕已经把后宫嫔妃所有的开支都花在了你一人身上,再没有多余的银钱来养旁人了。”
陆美人根本没料到,一向舍得在他身上花钱的暴君居然也有跟他哭穷的那一天。
可是这哭穷,哭得未免太牵强了些。明明前些日子,这暴君还大手一挥,命宫中的尚衣局加班加点地给他赶制了一百多套衣裙。
而且这一百多套衣裙无一例外都是做工繁复用料奢侈的华丽宫装……那时候怎么不见谢玄元他心疼自己私库里的钱?
但凡暴君平日里少给他做几套衣服,少送他些珍玩,也不会穷得没钱养小老婆啊!
在南楚当皇帝的职业习惯作祟,陆美人不死心地试图和暴君探讨一下如何开源节流这个关系到后宫健康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其实缺钱也不是问题,陛下可以缩减臣妾的花销。那么多衣衫首饰,臣妾几年都用不完,不如就拿去分给陛下宠爱的新人……”
然而不待他说完,谢玄元就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想让朕将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转送别人?朕才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那些衣裙都是按照你的身材定制的,你认为除了你自己还有哪个女子能穿得上?”
这倒是实话,陆美人身长八尺,按照他身高定制的衣服穿在其他女子的身上必定会变成长长的拖地抹布。
但这问题解决起来也容易得很,尚衣局有那么多心灵手巧的宫女,随便裁一裁、改一改,便又是一件崭新的衣裙。
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暴君坚决不愿意纳新人的借口罢了。
明明自己认认真真想出来的提议都被暴君否决了,可陆长平心中除了沮丧又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之前他觉得暴君对他的宠爱,说白了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顺道觊觎他女装后的“美貌”。
待到十天半个月之后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会转过头去宠幸其他妃嫔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远比他预想的复杂许多。
谢玄元执意让他当北卫的皇后,这明显已经超过了一国之君宠爱美人的范畴,而是抱着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打算了。
再次意识到暴君对他的真心,陆美人开始慌了。
此刻他的思绪乱糟糟地搅在一起,脑海中理智小人和情感小人来回打架。
理智小人大声喊着:“千万不要对敌国暴君心慈手软。”
可情感小人又犹犹豫豫地说:“谢玄元并非十恶不赦,又这般真心实意,他说不定已经欠上这暴君的情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