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那张早已失去了光彩的俊颜,分明便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分明便该是受所有的光环笼罩,风流倜傥,天之骄子,万众追捧,临了临了,却只换来这么个结局。
“紫儿,我怎么听那些婢子们说你不务正业,成日里就和准驸马打情骂俏?似乎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自力更生,沐浴更衣也要人家代劳,有时还乐此不疲地洗鸳鸯浴……”
是谁,执着折扇玩笑,大肆戏谑?
“天方子的画风虽然有众多才学之士模仿,但笔触,却是轻易模仿不来的。你三哥我研究了这么多年,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是谁,只是一提天方子之画,便会目露痴迷,侃侃而谈?
“还以为单枪匹马闯入皇宫破坏婚礼能有什么能耐,看来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景行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属下?”
是谁,为我报打不平,对奉景行然之命抢亲的九公子用手中折扇顽劣地补上一掌。
“谢诸位姑娘抬爱。只不过如今寸邪是即将成家之人,未得夫人准允,不敢轻易为她人赋诗作画填词,还请诸位见谅。”
是谁,览尽世间风流,却甘愿为一个女子敛尽锋芒,只因那人,是他误以为的天方子……
“紫儿,你赶紧给三哥瞧瞧,这两幅画究竟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快快快!三哥现在脑子乱得很,根本就分析不了,你快替三哥好好瞧瞧!”
是谁,面色忧郁,明知自己认错了人,却死撑着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因那般的阴差阳错,他根本就承受不了……
“倾心相许……表达情意……她爱我……她爱我?不,她不是她……她才是她……她才是天方子……可她走了……留下这幅被我好不容易才找回的画走了……”
是谁,万般癫狂,唯有一抹身影,承载着千万狼狈与落寞?
然而,那个人,永远地走了,永远地淡出了我的生命,再也不会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
神情凄楚,我默默拉过景行然的手,背着众人,在他掌心偷偷落下一个“听”字。
然后,在他想要询问时,我却蓦地睁大了双眼,手指指着冰棺,喜悦与惊诧共存:“三哥……三哥的手动了!三哥他……居然动了!”
“紫儿,你别跟母后开玩笑,邪儿他,邪儿他怎么可能……”整个封闭的石室之内,所有人脸上都呈现着难以置信,母后更是踉跄着上前,身子匍匐在棺柩之上,哀戚声声,“邪儿,你是特地回来看母后最后一眼的吗?邪儿,你应母后一声,应母后一声,让母后听听你的声音……”
几个人,纷纷围在棺柩前,仔细地盯着透明冰棺内的三哥。二哥三哥更甚至是激动地想要直接开棺将三哥的尸首搬出。
“胡闹!邪儿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一个个都糊涂了吗!?”这阵子忙于三哥的丧事,父皇一下子真的衰老了许多。他脸上的伤痛分明不比我们少,却还是疾言厉色地打断我们的无用功,“邪儿已经死了,你们一个个都清醒点!”
通过透明的棺盖,母后盯着棺柩内依旧一动不动的三哥,手揪紧了我的衣袖:“紫儿,为什么……为什么母后看不到你三哥的手在动……为什么……你告诉母后你刚刚没有看花眼,你告诉母后,说你刚刚确实见到你三哥动了,你三哥活过来了……快点,你快告诉母后……说你三哥没死,只是和母后开了个玩笑。就像小时候一样,母后偏帮你的时候,他便故意跟母后置气,一个人溜出宫去练功,稔是母后如何费劲努力都找不到他……这一次,他一定也是和母后置气。母后应该劝你父皇早早将赐婚的圣旨收回来,成全了他和那个叫叶檀的女子……他肯定是生母后的气了,所以才躲在冰棺中装死,他不过是吃了些药昏死过去了,只要再让御医们配个方子服下药,一定可以醒过来的是不是?你告诉母后,是这样的,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到最后,是无休止的重复,声嘶力竭。那,是一个母亲对于自己挚爱的儿子横遭惨死的哀鸣。
我知道,我刚刚的举动,无疑是在母后的伤口上撒盐,给了她希望,却又生生带给她绝望。
“母后,我刚刚……眼花了……看……看错了……”
这么对待母后,我有些不忍,强烈抑制住自己想要甩自己一巴掌的冲动,我,却握得死紧。
母后的哭泣声,更大了,父皇在旁安慰着,二哥三哥向来投来责怪的眼神。我知道,我刚刚那句话,勾起了母后那么大的希望,渴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可是我,却又亲手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