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屋里点燃了煤油灯,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全家人围成圈剥花生。
花生是今年新收的,已经晾晒干了,剥了皮就能榨油,花生油香醇浓厚,炒菜比猪油还香。
晚饭数温绍吃得最香,饭后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屋子里转圈,咂着嘴回味今天的美味,那酸菜鱼又香又辣,特别带劲,这可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一顿。
“清瑶姐姐,你在家里多住几天吧。”温绍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表姐,再有自从表姐来了,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若是还让他一天天的吃糠粗粮馒头,他可真的难以下咽。
苏清瑶抓了一把花生,摇了摇头,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天了,家里肯定不放心。
再说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再也耽搁不得,高中课程虽然基本上都学完了,但还得回去复习一遍心里才有底。
温绍见清瑶姐姐打定了主意,整个人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哒哒的,温灵同样心里不好受,清瑶姐姐长得漂亮,对她很温柔,她也舍不得让清瑶姐姐走。
苏清瑶摸着温绍的头说:“等到过年的时候,我来接你去孟河大队住些日子,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再看看眼巴巴的温灵,笑着说:“你也去,到时候都去,现在我家可宽敞了,姥姥舅妈一起去吧。”
舅妈剥花生的手顿了一下,倒是有些意动,这年头他们家成分不好除了跟娘家有些来往,这十几年还没出过县城。
姥姥笑了笑,慈爱摸了摸她的头,“我岁数大了,不爱挪动地方了,到时候你们去吧。”
“姥姥那可不行,我娘可天天惦记着你呢。你要是不去,我娘可得天天唠叨上一百遍。”苏清瑶笑着撒娇。
姥姥看了看闷着头剥花生的顾景慎,心里暗暗叹口气,对清瑶说,“你这爱娇的性子,以后不知道嫁到什么人家去呀。对了,今年家里粮食分了多少呀?”
苏清瑶见姥姥岔开话题,就没再硬劝,到时候再想办法怎么也让姥姥去转转,现在家里宽敞,姥姥也能在她家多住些日子。
只是家里收粮食的时候她在外面,不知道队里收了多少粮食,她心虚地暼了顾景慎一眼。
“队里今年收成好,每人一工分算八毛钱,家里粮食分得也不少。大队里还有两头二百斤重的猪,到时候每家每户能分不少的猪肉。”顾景慎接下话。
“一工分八毛钱也不少了,那今年能过肥年了。”温瑞南说道。
顾景慎刚来的时候,温瑞南心里有些提防,等接触了几天,发现眼前的小伙子虽是深藏不露但心思正派,他心里八分担忧减了一半。
苏清瑶笑着跟大舅一家人拉家常,昏黄的灯光下,温馨而欢乐。
天刚蒙蒙亮,苏清瑶他们吃了舅妈特地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吃饭时,趁人不注意偷偷在炕下塞了两百块钱,这才跟着顾景慎离开了大舅家。
苏清瑶一行人朝村外走去,早晨还有薄薄的雾,秋风席卷寒气。
顾景慎在前面提着行李,苏清瑶挽着姥姥的胳膊跟在后面,“姥姥,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好日子在后头呢。我可是还指望你帮我教孩子呢。”姥姥可是传统大家闺秀,别看现在落魄地跟乡下老太太似的,其实肚里墨水可不少。
“你个不知羞的,也不怕别人笑话。”姥姥嗔怪拍着苏清瑶的胳膊。
“谁爱笑就让他笑去,反正我是赖定你了。”苏清瑶摇着姥姥的胳膊耍赖。
“你呀!这小赖皮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话虽这样说,可脸上笑容更深了。
苏清瑶给姥姥把过脉,姥姥身子骨还算健壮,就是思虑过度,所以苏清瑶才会执意要把姥姥接到家里散心。
“今儿风真大,姥姥你回去吧,外头风凉。”秋天早晨寒气重,苏清瑶怕姥姥受了寒。
姥姥握住她葱白似的手,“我硬朗着呢,这点风都吹不得了,早些年我还天天去地里刨花生呢。”
“是是是,我都小瞧你老人家了。”苏清瑶说道,水灵灵的杏眼里满是笑意,她从姥姥身上她感受到久违的长辈慈爱。
苏家奶奶钱银花是个混不吝,还偏心眼的不行,爷爷苏铁生也是对家不闻不问,而姥姥却截然不同。
客车在纷纷扬扬的尘土中奔驰过来,苏清瑶走到客车旁,才扭头说道,“姥姥,我在炕下面压了东西,你们记得拿出来。”
“你这丫头,这次带了一提包吃用,还偷着在炕下藏东西,你等等,我回去拿。”姥姥急得直跺脚。
“哎,别在这儿拉话了,赶紧上车,这么多人都等着呢。”司机大嗓门喊道。
“姥姥,你别去拿了,平时多买点好吃的,那我走了。”
苏清瑶有些舍不得姥姥,鼻子微酸,挥手向姥姥告别,爬到客车朝里面走去,最后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姥姥再见,你们回去吧!”她挥着手,直到姥姥一行人的身影被车甩在后面。
已经是深秋了,两旁疾驰而过的树木干枯,遍地的黄叶铺满土路,她的心情却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