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娉婷病了有半月,蓝璎不便再去平西王府探望,只能让人多送去补品药材。
期间听闻宁国公病势危急,蓝璎在李聿恂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宁国公府。见到宁国公陈庭楚,蓝璎发现老人家在病痛的折磨下,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脑子也有些糊涂了。
陈庭楚同蓝溥是知交好友,在蓝璎的幼年记忆里,陈庭楚曾经去过梅城县蓝家大宅数次,每次去都不忘把蓝璎喊到身边,问她几句话,然后笑着拿出送给她的礼物。
蓝璎站在病榻前,弯身望着衰老病弱的宁国公,鼻子发酸。
这几年,爹爹蓝溥也老得厉害,大病一场后,整个人更是苍老体弱,精神也差了很多。蓝璎看到宁国公,不禁想到爹爹,心里不免一阵难受。
陪着李聿恂和蓝璎进屋的正是宁国公长媳,亦是陈明楷的母亲周夫人。
周夫人对宁国公道:“父亲,这是蓝老先生的女儿和她夫婿定南侯来看望您了。您老看看,可还认识不?”
宁国公睁大深深凹陷的双眼,浑浊干枯的眼珠子仔细盯着蓝璎,瞧了好一会儿,慈祥地笑了。
“认识,我都记得呢……好孩子,听说你爹爹辞了官,回家去了……他可还好?”
宁国公说话时极费力气,声音颤抖着,含糊不清,话也是断断续续。
周夫人和蓝璎在一旁听着,不觉同时一愣。
宁国公笑了笑又道:“明楷呢,喊他过来……我得告诉他,要好好待蓝家的女孩儿……这个孙媳妇,我是最中意的……所以我替他求来……求来了……”
周夫人面色尴尬地打断宁国公的话,转身对蓝璎解释道:“瞧瞧,又犯糊涂了。老爷子定是将你错当成明楷的媳妇,这些日子她身子不好就没来,老爷子定是想她了。”
蓝璎轻轻点头,礼貌地笑了笑。
周夫人接着道:“明楷这孩子也是的,心里明明记挂着他祖父,偏偏借口朝务繁忙,不肯多回家里来瞧瞧。老爷子也是一样的怪脾气,清醒时不乐意见明楷,糊涂时又总是念叨他。哎,也不知道这祖孙二人到底怎么搞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蓝璎猜想,陈明楷定是做了什么事惹了宁国公他老人家不高兴,因此祖孙两个才闹起脾气。
数日之后,定南侯府忽然接到宁国公府派人送来的讣闻——宁国公陈庭楚昨夜于家中溘然长逝。
蓝璎思及宁国公与爹爹的关系,加之担心身怀有孕的蓝娉婷会操劳过度,还是决定同李聿恂一起赴宁国公府吊唁。
到达宁国公府,按规矩吊唁致哀之后,蓝璎却没在满屋披麻戴孝的女眷中看到蓝娉婷。
如此她倒是放心许多,否则以蓝娉婷初怀有孕的身子定然熬不住。
陈明楷虽然贵为平西王,爵位官职最高,但在宁国公府按照子孙辈分排序,他却站在第二排。
可这并不影响他在整个宁国公府的地位,因为宁国公陈庭楚已经致仕多年,在朝中并无多少关系深厚之人,而此番前来吊唁的皇室宗亲、各部大臣、军中武将络绎不绝,皆是冲着平西王陈明楷而来。
几乎每一名来吊唁的亲友同仁最后都会走到陈明楷面前,再次特意向他表达哀悼之意。陈明楷面容平和,无比恭谦地接待每一个人,悲伤之余,不失礼仪,众人对他赞许有加。
蓝璎既然已经大大方方随同李聿恂一同来吊唁,便不好立即就走。
此时偌大的宁国公府,到处都是人,一眼望去,熟人众多,有些文臣武将见到李聿恂,立即热情地上前来打招呼。
李聿恂眼见躲不掉,又不想自家夫人过于抛头露面,便让紫纤带蓝璎去旁边园子里等他。
园子中设有流水席,围席摆放着一条条的长凳,坐于此处歇息的都是各家女眷。蓝璎步入园中,第一眼望见的却是姑母蓝琌和富昌伯夫人魏氏,还有蓝彦修的妻子程氏。
程氏见到蓝璎,立即站了起来,笑着朝她轻轻招手。
蓝璎走过去,同姑母和魏夫人见过礼,随即朝程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姑母蓝琌拉着蓝璎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打量她一番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蓝璎搬到京城之后,曾经携一家人去姑父姚延年府上拜访。
那日同姑母蓝琌久别重逢,姑侄俩亲亲密密在一处说了好多话。自建昌二十八年梅城县一别,蓝琌已多年未见蓝璎,此刻见他夫妇二人恩爱和睦,儿女双全,李聿恂更是由一名身份低微的屠户摇身变成拜将封侯的朝廷新贵,心里别提多欢喜。
时光荏苒,苍苍十年,蓝琌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华,加之姚府近几年时运不济,几个儿子都不成器,蓝琌的心境早不似以前,整个人沧桑许多,便不大爱出来走动。
没成想今日难得出来一次,倒叫她遇见了同样不爱出门走动的蓝璎。
蓝璎见姑母问话,老实答道:“我想着来替爹爹送老国公爷最后一程,也顺道看望娉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