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屑摇头。
“那就是慑于我兰臣一淑威名,不敢考了!”常秋忽然自信道。
如此言语果然换来了陈屑的白眼,她道:“那年,我恩师病重,圣上连发五道折子要夺她的权,我无法抽身。”
闻此,常秋也不免目露叹惋。当年洪将军一生征战,功德满身,却落得那样一个悲惨下场,实在可惜。
也就是在那时,朝廷那杆秤开始偏向文臣,武将再无出头之日。
“倒是你。”陈屑道,“你不是高中了状元么?为何之后封官授职,我再未听得你的名声?”
兰臣一淑,就像在京中消失了一般。
提及此事,常秋目露黯然,她道:“我是为了一个人,才进京科考的。”
“什么人?”
“一个爱而不得之人。我是个孤儿,十七岁那年北上,本是去凉州谋生,因是外乡人,免不了受了许多排挤。还是一户人家在我有难时帮助了我,后来,我看上了她家的公子。”
陈屑忍不住看了常秋一眼,只见她神情朦胧,似是陷入回忆,便未出声打断。
“他小我两岁,性子喜静,经常蹲在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我偶然前去拜访时,他就对着我笑,好看极了。后来过了两年,我高中状元,便主动提了亲,那家人很是高兴,我也很是高兴。然婚期未到,宫中降下一道圣旨,他便不得已要进宫去了,我送他到了京城,就走了。”
一番话叙述得十分平淡,可陈屑却能从中听出常秋声音里夹杂着的难过和伤感。
“然后呢?”陈屑问。
“然后我就离开了,本想做些小生意,后来有次去西南进货的路上被贼人抢了,我那时万念俱灰,觉得我这辈子过得真是窝囊,怎么一直在被人抢东西便是这伙人救下了我。”常秋说着,看向她自西南带来的那伙军队。
“南诏王仗着天高皇帝远,极力剥削百姓,这些人都是占山为王,过不下去日子的,我初时恐慌,后来发现她们都是好人,只是被逼到走了绝路。直至今年年初,我在西南闻得他的死讯,他的父母近乎哭死过去,我安顿了他的衣冠冢,回西南便反了。”
陈屑一愣,道:“你口中的人,莫非是怀君许清?”
一听到这个名字,常秋两眼便觉一酸,无声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安静了好半晌,陈屑才道:“我的意中人,也在宫里。”
?
常秋十分震撼,一时都忘了继续难过,她不光是震撼陈屑的话,她更加震撼今日陈屑跟她说的这句话和当日,傅闻钦来寻她劝和时,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此话怎讲?”常秋颤声道。
“我那位还要更早些。”陈屑笑眯眯地,“我与他是青梅竹马,不知为何,他从小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野得很,我堂堂一个读书人,经常被他按着打,坏透了。”
“还有这等男子?”常秋稀奇极了。
陈屑点点头,“是啊,我当时也觉得稀奇,但我拜了洪将军为师,没少见过军队里女人们粗野的模样,反而觉得他率性可贵,于是在他被别家小孩追着骂时,便上去挡了几回,后来,他就不打我了,每日爬上他家的假山,往我书上扔石头,我抬头看他,他就大咧咧地笑。”
话至此处,陈屑忽然嫌弃道:“他并非绝顶好看的男子,小时候皮肤黝黑,笑起来像头熊,我每次见他,都不开心。”
“为何不开心?”
“每次我书念得好好的,一见着他我就念不进去了,就只忍不住找他玩。”陈屑抿了抿唇摇头,“他总是有好多花样和我玩,好些都是我不会,他教给我。连骑马,都是他教我的。”
陈屑的声音忽然飘忽起来,“那日天气那样好,我看着他,骑在马上,不知何时那个黑黑的小熊变成了身高腿长的男人,我初时骑马,他怕我掉下去,一直将我护在怀里,我觉得我浑身都是热的。”
常秋道:“那他为何又进了宫呢?”
“赌气去的。”陈屑抿唇,“那夜,他私下来寻我,带着一大箱的珠宝,说要向我提亲。我生了些气,说他不像话,哪儿有男人向女人提亲的道理,或许话说得重了些,具体的我忘了,反正是他哭着走了。我并未放在心上,过了几日准备好彩礼去他家提亲,才知道他已经入宫了。”
“这也太亏了!”常秋感叹。
陈屑低声笑,“我也觉得好亏呀早知道,那晚我就答应他了,分什么谁向谁提亲呢。”
此时此刻,两个拥有着相同情感经历的女人同坐一处,皆叹惋。
“好歹,你那位还活着。”常秋道。
“是呀!”陈屑高兴起来,“当初我骗傅将军说我想青史留名,其实我是想她早些做成她的大事,这样我就能早些见到他!说起来,傅将军的相好也在宫里,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常秋连连摆手,“别说了,已然听过她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