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戢的目光定住。
虽然不愿意,但是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思绪还是被勾了起来。
他知道,这小童很快就会变成孤儿,就像多年之前的自己一样。
那时候,也是大疫,他只比这男童大一些,守着父母的尸首,同样的无助,同样的绝望。后来,他只能任由他们曝尸荒野,而自己则跟着逃荒的乡人一路流浪……
沈戢想转开头,却还是生生停住了脚步。
他将行囊解开,拿出一块饼来,掰一半,放在男童的碗里。
可男童还未拿到,旁边就有几个小童跑过来,将饼抢走了。
沈戢又急又恼,正要出手抢回来,齐晏却将他拦住。
“你这块饼,就算能救他一时,他明日也会饿死。”他说,“此间饥饿之人无数,你想救苦救难,便不可知怜悯一人。”
说罢,他在沈戢诧异的注视之下,走向那庙宇。
三日之后,方圆百里解皆是震动。
有一名老道,将庙宇变成了传道之所,讲经传法。
与寻常的神汉仙婆不同,这老道不算命,不驱鬼,他所传授的,竟是真正仙术。
凡习得之人,不但百病全消恢复康健,还会呼风唤雨,让干旱的土地落下甘霖,枯死的庄稼重获新生。
人们绝处逢生,无不感激涕零,争相传颂,将那老道奉为神明。
可一夜之间,那老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庙宇也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仿佛从来不曾变过。
一场大灾,消弭于无形。
人们震惊不已,沈戢亦然。
他一向信奉祸福相依,生死有命,可当他看到那男童不再流落在外,而是高高兴兴地跟着病愈得救的父母返回家中的时候,只觉恍惚。
父母的面容,他早已经记不太清,可他却仍然记得母亲临终前的话。
——“阿戢……”她注视着他,双眸之中满是痛苦与不舍,气若游丝,“你恨我么……”
那时,他一边摇头一边哭泣,只求她别死,不要抛下自己。
可母亲只喃喃道:“对不住……”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咽气。
——谁说这是命?
沈戢深吸口气,许久以前的痛苦的愤懑,在眼眶中的化作久久不能消退的涩意。
他知道,自己被齐晏说服了。
也是自此之后,他越来越喜欢空行山。
他像齐晏一样,与众人一道扛着锄头耕地,养鸡养鸭,照料庄稼;谁家有了什么事,他也会跟着齐晏一起上门去帮忙。他甚至也喜欢上了跟小童们一起玩耍,跟他们玩捉迷藏,追着他们在浸满阳光的原野里奔跑。
便如小时候,他和父母在原野里追逐一样。,